箭矢如雨,射入水中,血花朵朵绽放。
先前那名僧人,面对这修罗鬼域,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他只是歪歪斜斜地坐在船舷上,屈起手指,以指节叩击木板,打着节拍,唱起一首悲凉的歌谣:“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伤怀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杳杳,孔静幽默。郁结纡轸兮,离愍而长鞠。”
文勉欲趁乱奋起反击,怎料被人发现,一箭射穿大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没用的废物!废物!”
僧人眉目低垂,摇头,再摇头:“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夫惟党人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任重载盛兮,陷滞而不济。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杀戮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江淮水道上,没有比十二连环坞更加熟悉水战的团体了。
施水瑶喊了一声“收网”,二十只船上渔夫打扮的人同时动作,他们结实的大臂鼓了起来,拉动一张张深埋水底的巨网,满河的尸体、重伤昏迷的水鬼,全被困在网中,吊在船尾。
那僧人唱了最后一句:“曾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鲜血满河,尘埃落定,唯余流水泠泠。
施水瑶挽着一只装满荷花的竹篮,纵身一跃,凌波而来,跳至僧人面前,问:“多谢二爷指点援手,现如何做?”
那自认为并不是僧人的僧人——曹二爷,张开双眼,眼神中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悲戚,笑道:“人是你们杀的,可不要赖在我头上。唉,作孽呀,作孽。”
施水瑶嗅着一支荷花,人比花娇,道:“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不过下地狱罢了,何所惧哉?老娘是问你,这些东西如何处置,不说我便让人绑了石头,扔河里啦。”
二爷从竹篮中取出一支荷花,学施水瑶的模样,嗅了两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擦着鼻子,道:“你个妇道人家,不懂规矩。没见着大人站在一旁?”
施水瑶翻了白眼,试探性地问周勤:“请大人示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周勤茫然不知所措。
“说些儿男人们的事。”
二爷拉着周勤的大臂,带他凌空点水而过,回到自己的乌篷船上,开门见山,道:“周大人,是友非敌,我也不多废话了。你可知,这三四年来,接连发生的漕运船只倾覆、漕粮遗失案,是何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