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钦却不放手,此时柜台后的勇嫂被惊动了,跑出来尖声叫骂道:“你是谁啊,放开逸仔,你要干什么?”
她扑上来就要撕打,我忙喝道:“勇嫂,别冲动!他不是要打我!”我转过头去,对李世钦吼道:“还不放手,你真要惊动阿sir吗?”
他愣愣看着我,眼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终于恨恨松开,我后退一步,拦住勇嫂说:“没事,他是我的旧同学,没事的,上回不是参加什么生日会吗?哪,就是他的,我们有点误会,解释下就好。”
“真的?”勇嫂狐疑地看了看李世钦,住了手,骂道:“有话就慢慢说,想动手你试试,别以为我们逸仔好欺负!”
李世钦一个富家子弟,到底不能在闹市中与师奶级人物争吵动手,他怏怏后退一步,沉声说:“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不准!”勇嫂叉腰骂说:“我们逸仔斯斯文文,哪里打得过你这样的蛮牛?有话就在这里说,我看着才放心!”
我哭笑不得,看了李世钦一眼,这孩子整个脸都绷紧发青,大概从未被人如此“礼遇”过,我叹了口气,过去拉了勇嫂的胳膊,笑说:“他不会的了,大家只是有点误会,不会打架,我出去跟他说几句,好不好?”
“我怕你被人欺负啊!”勇嫂没好气地瞪着我。
“我知道阿嫂疼我了,”我笑嘻嘻地说:“我保证他不会动手,而且我们就在那边街心花园,说两句就回来,啦,最多礼拜日我陪你打麻将。”
“你呀,去啦去啦,我没眼看,”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对李世钦凶巴巴地说:“半粒锺(半个小时),最多半粒锺,你要敢欺负他,我饶不了你。”
李世钦铁青着脸,转身就走,我摇头叹了口气,摸摸勇嫂的胳膊,微笑说:“谢谢勇嫂。”
我走到街心花园,也就是上次李世钦找人围堵我的地方,他已经坐在花园秋千上,因腿脚过长,不得不蜷着,看起来颇为滑稽,线条硬朗的脸上布着一种迷茫,显得份外稚气。我自遇到这个孩子以来,总被他撩拨起心底的怒气和怨气,但实际上,那种怒火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我前世的怨恨和不甘,李世钦,他只是无意间踩到我的底线,尽管他很恶劣,幼稚,且有我无法忍耐的粗暴无礼,可眼前这个人,说到底,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他成了我发泄怒气的对象,我在这里对他的威吓,在星级酒店故意给他寻的难堪,真的是没有必要。我是一个成年人,不应该因为自己从前的事,而迁怒于这样的小孩,他应该有长辈去教导做人的原则,而不是由我来跟他一道幼稚。
我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歉疚,在自动贩卖机那买了两支柠檬茶,走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递了一支给他。李世钦微微发愣,接了过去,我在他身边空着的秋千坐下,微微一笑,说:“Alen,我要跟你道歉。”
李世钦诧异地睁大眼,我微微侧身,看着他,越发觉得,这不过是个孩子,他的爱憎都太明显强烈,还不曾学到如何掩饰。我心中一软,对他的憎恶少了大半,笑了起来,温言说:“我道歉,是因为,你虽然做错很多,但我不该用令你难堪的方式,让事情越演越糟。”
“你……”他困惑地皱了眉头,忽然恶狠狠说:“别以为扮成好人,我就会看得起你!”
“无所谓,”我摇摇头,拧开柠檬茶的盖子,喝了一口,微笑说:“真的,你看不看起我,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激怒你,或跟你吵架,我是真的觉得,我们俩个,阶层差得太远,个性也不同,只怕除了一样是人,一样性别为男,我们俩个身上,找不出任何共同的地方。”我淡淡地说:“你知道吗?人跟人的距离,有时候就像物种跟物种之间的差距一样,不用强求着理解,因为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