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的路程中敌人一直没出现,天气却越来越糟糕了,山区气候多变,有时风平浪静,有狂风大起。临近黄昏时分,车队行进到一个风口,沙尘暴就像失了控一样尖叫起来,风砂刮擦着岩壁,发出尖锐的啸音,鬼哭狼嚎一般。
血红的落日凝在山梁上,像一只滴着血的怪眼,阴霾地望着人间。狂风卷着沙砾在崖口筑出一道土墙,空气稠密的好像有形的实体,血淋淋的残日投照过来,把这一切都染作血色。
“我操……他妈的。”海默在陆臻耳边大喊,眯缝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条倒霉摧的破路。
风大,卷起的砂石也就更大,陆臻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细石子打在眼皮上的痛感,连忙拿出护目镜戴上,刚一开口,又吃下满嘴的土。
柳三变裹得像个阿拉伯女人那样从黄沙帐里冲出来,嗡声嗡气地说道:“没有埋伏。”
“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地方叫魔鬼谷。”海默不屑地:“当地人避都避不及,谁会埋伏到这里来……”
海默熟知地方上逸事掌故,一路都是指手划脚过来,对陆臻这种小心谨慎的作风非常瞧不起。陆臻苦笑,人命大事,怎么可能听个传说就当真了。
“全体下车,步行过关。”陆臻大吼,不让海默有机会继续鄙视下去。
除了伤员和老弱,所有人下车步行,用沾了水的三角巾掩住口鼻,但是挡不住空气里浓重的土腥味儿。进到山谷以后,沙尘越发厚重,迎面看不到三米之外。前方探路的尖兵甚至出动了夜视镜辅助观察。天色渐黑,陆臻只顾跟着前人走,目不斜视,脑子里渐渐刷成一片空白。这些日子以来他劳心劳力,连觉都睡不好,此刻倒是得了一点休息的机会
风声呼号,在峡谷中回荡。陆臻走到最后几乎是睡着了,扯着前人的衣角亦步亦趋。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人蓦得站定了,他也没发觉,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位海陆的战士七手八脚地扶住他:“陆队长,你怎么了?”
陆臻睁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好像一张白描的画上渐渐补填了颜色,眼前的景物才活泛了起来。非洲的风光雄奇,这道峡谷的尽头居然是块绿地,走出来豁然开朗。疾风吹动劲草,沙沙直响,漫天的红土黄砂却消散得干干净净。
陆臻转回头,看到小兵还傻愣愣地瞪着他,连忙解释道:“啊,没事。我睡着了。”
“哈,您真厉害,那路忒难走,您也能睡着?”小兵一下乐了。
这会儿,有更多人从峡谷里涌出来,大口地呼吸着鲜润的空气,彼此嘻笑着,替身边人扑打尘土,那些极细极轻的微尘有如轻烟般扬起在空中。
一轮明月悬在岭上,月光清艳,银辉似千万点微尘落下,镀上每一片树叶。
陆臻大睡初醒,那个关着正事儿大事儿的大门还没开,空白的脑海里扬起狂澜。刹那间,一切有关明月有关夏明朗的画面纷至沓来,有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陆臻感觉到皮肤上的战栗,那种急切地想要被抚摸被拥抱被拥有的……欲望。在他根本还没发觉的时候,眼泪已经滚下来,打湿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