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随口答:“我是他表哥。”
说的时候不觉得,说完了莫名又心虚,明明对方已经不看他了,还自顾自地加了一句:“刚好过来这边有空,他家里人托我过来照看一下。”
医生哦了一声,把陆臻推进复健室里,夏明朗站在门边摸了摸下巴,真觉得,嗯,挺囧的。
都说三分治七分养,骨伤科的病人尤其如此,人体组织对筋骨损伤虽然有一定的自我修护能力,但是在损伤状态下的血流供应会不足,同时细胞新陈代谢活性减弱,自我更新与修补周期变长。所以为了更快地消除各种后遗症,就不得不依照组织部位的特性适当地做些理疗,好促进局部组织的血流供应,激发细胞生物活性,
只是复健这种事儿,是必要的,也是痛苦的,鲜嫩嫩新长出的筋肉骨头茬子就这么赶着用,把打歪的搭错的,撕撕拉拉地扯开,揉到应该的地方,这么个搞法儿,真是想想也疼。
夏明朗知道陆臻撑得住,干他们这行的,这样出身这样经历的人都特别能忍疼,别人咋呼得怎么样了,轮到陆臻也不过是白着脸滚汗。
活动,热敷,按摩,拉牵,还有最后的敷药,每个环节二三十分钟,中间还要排个队,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夏明朗站在按摩室中间,身边站了个紧张的爸爸,他家小孩贪玩摔断了大腿骨,此刻正在床上哭得声嘶力竭,这位是比较扯的,因为医生还没顾得上碰他。
靠墙边的床上躺了位壮汉,匀了三个医生按着他,一位主管下手,把那位爷整得是鬼哭狼嚎吼得上下三层楼都在颤。而陆臻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趴在夏明朗跟前,休养了一个月,白了,也胖了点,脸上长出软软的肉,随着紧皱的眉头与坚咬的牙一起颤动着,像一头呜咽的小猫崽,皮肤湿漉漉的。
夏明朗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陆臻转过眼来看他,眼眶里沾了点生理性的泪水,漆黑的眼珠越发的光润,夏明朗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抬手抚了抚他汗湿的头发,又缩回去。他没法儿劝他哭出来或者吼出来,说这样会好点儿,因为他自己知道这样并不好。有节率的呼吸会让人的精神状态更稳定也容易抵受痛苦,而声嘶力竭的号叫会迅速地流失大量的体力,让人再也没有精力与体力去面对任何事。
旁边站着帮忙的助手也是个年轻小伙子,眼见陆臻这么带种首先就心生好感,再看看夏明朗那紧张的样子,就忍不住安慰他。先是从他们复健团队开始吹了一把,说他们军区总院的骨伤科是最牛的,全国都数得着,他们给的是全套方案,从骨骼、关节、肌腱、韧带到可能的神经损伤都做了全面评估,保管儿等你病好了,就跟原来一个样儿。
这小伙子正在吹,主治大夫额头冒汗地扫了他一眼,小伙子立马歇了,冲夏明朗嘿嘿一笑。
夏明朗搭着话问起陆臻的病情,还有如何调理有何禁忌等等枝节。夏明朗心头一动,问小医生陆臻能不能吃辣,小医生皱着脸说那可不行,伤还没好利索呢,你看他内脏上也有伤,不能刺激,夏明朗回想起陆臻那长长的一溜儿菜单子,裂嘴笑得很阴。
折腾完了,医生和陆臻一道坐起来休息,主治大夫松泛着指骨说小子下回你吱两声成不成,那吼得按不住的是闹心,可你这一声不吭的我心里也虚,生怕捏死你。
陆臻扶着医生的肩膀嘴角带笑,夏明朗本以为陆臻会再次COS小耗子,没想却只是笑,缓缓点头,很虚弱的样子,再多吐一个字都艰难。夏明朗又觉得心里软软的,羊毛针一把,全扎在心尖上。
陆臻一路转战,夏明朗就一路跟随,逮到哪个医生都捉着问近况,殷殷关切问得周全,有医生笑着说你这人倒是地道,陆臻着急赶着说这是我哥,亲的。医生哦一句,恍然大悟的样子。陆臻想想又再补一句,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