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身边坐下来，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上的身体状况，最后抓住应该是没有伤情的那只手。手指插入指缝，然后向下弯曲，扣住那只手。

“你担心我的身份暴露给别人。”

上低声回答：“我知道你可以把信息传递给诸伏或者降谷。”

“嗯，所以小希在担心什么？”

“……我不知道。”上轻声回答，“也许只是一切都好像很顺利，而我们距离结局已经不再遥远，这让我有点不安。我在遇到你之前，几乎没有遇到过这么好运的事情。但好像从那次路口之后，事情变得、一点一点”

当然，也有不那么美好的事情。

他抬起眼睛。客厅内的墙壁上中规中矩地挂着水墨风格的挂画。这里是“新里晓”的住所，所以上甚至不能把自己真正想挂在这里的东西挂上去。

be happy。

他的朋友曾经这样留下遗言给他。

在那之后，上总会在自己常住的安全屋的卧室内留下这句话的痕迹。

真荣先生希望他能快乐一些。

他会努力做到。因为那是真荣先生的期许，是那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抱着美好的祝愿遗留下来的文字。

没有怨恨、没有生气，温柔的友人只是让他每一次怀念起这个人的时候都永远地记住了这句话。

要开心。

最开始上只是强迫着自己对镜子露出微笑。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开始学会了真心的笑容，开始真的会因为一些有趣的事情而感知到微小的愉悦。

那个已经离去的人，用最聪明的方式给他生前的朋友留下了了不起的馈赠。

那句话会永远停留在他的记忆中，而上也会做到真荣巧希望他能做到的事情。

他在想起自己重要的朋友时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我知道我们今年一定能做到这一切。但我确实也还会感到犹疑。”

他习惯了掌控全局。但如今的一切显然都和他当初预想中的截然不同。他喜欢这样的改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感到不安。

原没说话。

他是能见微知著的人，自然很清楚上这样子的性格是过去太缺乏安全感造成的结果。而想到上曾经断断续续地讲述过的那些过去的经历，饶是他已经当了七年的警察，也还是偶尔会生出一点绝非佩戴着樱花徽章的人应当有的心思。

而上同样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心情。

他微笑了一声：“无论如何，七年前我遇到了研二先生。所以一切的故事都发生了改变。”

他说的原本是只有自己能理解的意思，但原却默契地接口：“是啊。如果我们没遇到唔，我不会认识小希，之后如果没有那个信号屏蔽器，大概就真的要在浅井的那次任务当中阵亡……小诸伏和小降谷都会面临更大的危险，我们……他们几个人或许毕业后也未必能这样有见面的机会，说不定哪一天，重要的朋友就在讯息中消失不见了。”

上轻轻捏了一下原的手指。

“天快要亮了。”

那一点不安被暂时地抚平下来。他一边把之前思考过的、对于接下来的事务的应对方式从记忆深处调动出来，一边这样郑重地开口。

他曾经有一度觉得这一切都糟透了。

为什么是这个世界？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立场又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一切？

不是没有满怀怨恨过，也不止一次被逼到濒临绝望的的节点，但最后，他依然感谢命运。

这是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的世界。是他而不是什么更无法承受这一切的人。他或许确实拥有了一个糟糕的开局，但最后他也没有选择放弃、坠入深渊。

上很清楚，他和上辈子的自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无法回头、也再也无法回到曾经的世界。

但他依旧记得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他做了许多错事、手里有不止一条生命的逝去、也曾经亲手夺走那么多希望……可他还坚持着自己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