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守卫在州府的士兵提着精神,一刻也不敢放松,因为他做的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极有意义。

能够看护着云州府和府中人的安全,当然是这世上最有价值的事了。

这些年正是因为府中的那位,云州才能在战火中保持安宁,每次敌人攻城,那位都能带领他们退敌,他也听说过金人破城后的暴行,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他也无数次在心中祈祷,向神佛祝愿,愿云州王早得天下,金人能够退去,世道能够安宁。

士兵望着远处的清宁夜色,仿佛能看到已经入睡的妻子,她怀里抱着儿子,孩子年纪小总喜欢踢被子,妻子总要抱着孩子入睡才安心。

还有他的老父老母,两位老人的身体不比年轻时了,一有雨雪就浑身酸痛,等他有时间,就去看望两位老人。

现在,他还要站在这里,守着云州千家万户能够安然入眠。

忽然,夜空中有鸟飞过,直扑入府,他惊讶地看了一眼那只鹰隼,不知这鹰是不是迷失了方向,府里人怕是要抓住它,到别处放飞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信鹰落在了书房的窗前,不等它推开窗钻进去,就有人掀开了窗户,一双带着薄茧的手顺了顺它的羽翼:“你怎么来了?是师父有什么交代吗?”

穿束整齐的男子还未入睡,书房的灯下,他的书桌上摆满了书册简报,墙上悬挂着云州地图,图纸的边角都已经起毛。

信鹰很熟悉面前人的气息,没有反抗地轻轻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抬起自己的爪子,方便对方解下包裹好的盒子。

盛崖余取了鹰食给它,犒劳这位长途跋涉的信使,然后拆开包裹,却见里面是关木旦的印信,心中一突的盛崖余连忙去取竹筒里的信件。

灯火映照着他的面色,透着苍白。

月色下,关木旦的容貌既清且俊,眼神却沧桑空无,这一刻,他仿佛已经超脱出凡相,不同的人看向他的时候,都会看出不同的神采来。

米苍穹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年春色中踏着江南烟雨走来的少年,张扬轻狂,顾盼自雄。

元十三限看见了他几乎融入月色的气势,连月影都变得膨胀流动起来,一念动而改意象,武道修行至此,已是高山仰止。

方应看的功力不似两位深厚,他生平最好容色,此刻也只见关木旦有一种令人目眩的魅力。

唯有黑光上人詹别野困惑地看着关木旦,他是武林中人,更是修行中人,能够糊弄赵佶,他在佛道上的钻研是很深的,他之所以会修佛,就是因为佛家讲生死轮回,人的本质是不死的,他太怕死了。

可他越是修行,越是发现人力不能改变生死,甚至不能阻止老化,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老去,用尽了办法也无法挽回流逝的岁月。

关木旦为什么没有老?他练的什么功法,为什么不但不老,还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好看了?

似乎感知到他的想法,月中人转眼看向了他,只一眼,詹别野顿时神情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保养极好的面容扭曲,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但马上他就止住了脚步,反向扑上去!

黑光上人双手环抱,一股对流错乱的劲力在他双手间酝酿,化为一片气场,在这气场内可以摧毁敌人的所有防御和攻势,如无边苦海,如无底深渊,如无边无底的黑洞!

这正是黑光上人的绝招“黑洞”!是他对死境的领悟和恐惧!

他一出手,就是杀招,在关七面前,在他所见的景象之前,已经不容他有半点保留了。

关七说的是真的,今天他们要是杀不了他,就要死在他手上!

月下的白衣人动了,他抬起手对着扑上来的黑光上人发出一指,月光仿佛从他这一指中扩散出去,变成一股寂寞的寒意,落在詹别野合抱的黑洞中,正点中气场的中心!

詹别野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因为这一指已经不是武功的,而是一种奇异的力量,它从关七的体内发出,从月色中引动,是一种蕴含于天地自然中的力量,每个人生来就被它包围着,是这样宽和亲切,没有人能够对它产生敌意,因为它太过宏大,也不会针对被它包围的任何生命。

现在这股力量被人引动,轻而易举就破解开了他的绝招。

詹别野面色一阵发白,一阵发黑,他凄声厉喝道:“大周天破小周天!你这是”

这一指的劲力消解开黑洞的气场后力道还未尽,直向詹别野身前要穴而去,他不得不抽身连退,可他的身形快不过气,只能尖啸一声,双掌回收向内压缩,一片黑光在他指尖爆裂而出。

黑光上人绝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和人交手,一照面就用出了“黑光大、法”,只为了脱险保命。

关木旦苍苍茫茫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兴趣来,于是他挥洒出第二道劲气,落入那片黑光中,白光坠入混黑,入生意化入死境,生死轮回相替,是破招,也是催动这意境走出绝地,更上一层楼!

詹别野的脸微微抽搐,即便是面临杀招时,他都未曾有这样空茫的感觉,身为一个武道高手,黑光就是他的根基,他以此为傲,甚至自号“黑光上人”,他总觉得自己会堪破死关,从极致的恐惧中找到逃离死亡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