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赵佶为此大动肝火,因为长孙飞虹是蔡京引荐的,蔡相爷不可避免地被迁怒了,这阵子正自请在家,反倒方便了方歌吟动手,他直入蔡府,杀伤蔡氏麾下的高手无数,击杀蔡京后坐在堂上,等着人来找他。

可面对方歌吟这番举动,无论是赵佶还是傅宗书,都保持了沉默,刑部老总朱月明更是一夕间成了瞎子、聋子。

方歌吟等不到来问罪的人,长叹一声,带着仇人的首级,陪妻子离开了汴京,往长空帮旧址去了。

彻底被吓到了的徽宗皇帝,连东南的军事都放下了,他似乎终于认识到这几个绝世高手的武功有多高,长孙飞虹险些杀了他,那武功还在长孙飞虹之上的关木旦呢?

赵佶在珍惜自己性命这件事上的造诣,甚至超过了他的艺术造诣。

顾绛看完这通始末后,感叹道:“他们这些人,过去十多年不见得能出现在一处,这阵子倒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把汴京搞得很是热闹。”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顾绛也曾对这些“青史留名”的人做出过许多计划,一步步排算如何将他们死亡的利益最大化。

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了。死了蔡京还有傅宗书,没了傅宗书还会有别人,他们会在宋国的官场坐到这样的高位,从不是个人的意外,是腐朽的官场催生了这样的百官之首。

百官之首上,还有皇帝,皇帝身后还有整个皇室。

一两个人的生死,对顾绛而言,已经无关紧要。

纷纷碎玉如时光的碎屑,飘散在漫山遍野,风雪在推动他,当他站得越高,这种推力就越强。

可他已经顶着风雪走到了这里,他在洪流中积蓄成势,让这天下的走向随着他的脚步改变,个人力量的强悍在他身上几乎达到了极致,是以一人能守一城,一人能成一国。

若再向前走,他是不是就会抵达文明的边界?

到那个时候,环境不再是支持他的后盾,而是桎梏他的牢笼,突破这桎梏,便是超越世界,破碎虚空。

顾绛的呼吸冰冷,独立群山之上,明明脚下有两国千军对峙,千万人的命运都悬在这关前。

可他却觉得天地间除了风雪,空旷得很。

消息上写着他在此世寥寥几个朋友的消息,不可避免的,顾绛回想起了过去的那些旧识任我行、任盈盈、傅红雪、叶开、李寻欢、阿飞、无崖子、李秋水、扫地僧,还有于神思混沌时相识的燕南天。

他仿佛一直行走在一场又一场的风雪里,与风清扬在华山的飞雪下论剑,于关外的大雪中遇见孤身前来的魔教教主。

这些人,如今都已埋骨泉下,总有一天,方歌吟、诸葛正我和长孙飞虹也会。

万山孤冷,天地无言。

大道希微,谁于我先,谁于我后,是非尘土,不过须臾。

顾绛突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从思绪中跳出来。

自从他成就大势后,心神常常被天心感染,有“失我近道”的忘情迹象,幸亏他先一步补全了心性,否则大概会很自然地接受这种道染,认同、融入世界的规则,被文明同化,从而滞留于道中,反而难以突破这最大的桎梏。

一生求道者为道所困,听起来像是个笑话,可古往今来无数人都停在了这一步。

为众生成道者圣,为道成众生者佛,为众生忘道者神,为道忘众生者魔。

这山下的滚滚红尘、恩怨情仇编织成因果,因果循环成大道,众生万相,谁能窥破天命?

顾绛轻抚着鹰隼被风吹乱的羽毛,望着远处的金营,倏然发笑,似在笑这场已经看到终局的战争,又似在笑自己亦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金国西进的脚步停在了居庸关前,战局陷入僵持,此时无论是攻城者还是守关者都没想到,这种僵持会持续上整整八年。

这八年间,西夏在金兵的步步紧逼下不得不西迁,结果关七突然出现在战场的西线,率领云州铁骑,趁金兵立足未稳时席卷河西之地,并联合草原部落袭扰金兵后方,最终虎口夺食,抢下了这片后世以宁夏为中心,涉及甘陕青蒙的地域,尤其是西夏的马场和盐地。

这场西夏灭国之战,云州联合西夏残部、草原三部共击金国,战事绵延六载,关木旦一时间无心东顾。

随着云州铁骑与金国骑兵在战场上鏖战,攻城器械互相剿杀,金人渐渐发现自己从一开始的上风落下去,有旧辽的臣子说出了这种长期拉锯战的关键所在。

“金人依旧保持着劫掠的习性,攻城后为了防止被夺回,在城内烧杀抢掠,掳走金银财物、工匠和妇女,以眼下看,确实充实己方,折损对方,以至云州虽夺地,也是一片狼藉,但金军如此行径,使得西夏之人深恨金人,一心投入云州,劫掠而来的人口也不好安置,每每于后方骚乱。”

完颜晟也知道这是人心得失上的计较,以至于云州势大后,有不少西夏的城池望风而降,却抵死抵抗金军,正是因为金人的野蛮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