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哪怕有人说过,绝灭王楚相玉穿过两千禁军袭杀赵宋天子,他们也会觉得这话有夸大处,且禁军的身手一般,事实上,皇宫中的禁军是经过诸葛正我传授的,能够驻守皇宫的禁军更是禁军中的高手。

他们不知道这些绝顶高手有多强,也就无法理解,轻松将这些宿将斩于马下的关七处于什么样的境界。

所以凄凉王才会说,这些孩子和关七没什么交集。

直到今夜他们直面带着杀意的长孙飞虹,若不是他一心杀盛崖余,无心多伤旁人,他们大概在一个照面时就被重伤了。

十八娘拄着长刀,喉中鲜血止不住地上涌,面对这样的力量时,所有的计谋、筹划都成了无用功,她恍惚间想起关爷曾让手下七将随意围攻自己,萧相景嬉笑着说,自己要是偷袭伤到圣主怎么办?

一人一刀站在场中的关木旦道:“你若能偷袭伤到我,也是你的本事。”

是啊,面对这样的高手,连偷袭伤到他们,都是本事。

若不是有公子主攻,他们只怕一个都挨不到凄凉王。

她的视线模糊,已经看不清场中的情形,只觉得两团颜色在不断相接,如果说凄凉王是一场凄冷的风雨,伤人伤己,那盛崖余就是一地冰冷的清霜,杀意凛然。

他的轻功高绝,招式精妙,最重要的是他有和关七交手的经验,知道什么时候决不能硬接,一时间,凄凉王还真拿不下他,还被这年轻小辈以伤换伤了。

长孙飞虹一掌拍出,他的武功早入化境,不需要兵刃,因为他自身就是兵刃,挥洒间都是枪意、枪气,空无已空,便无处不在,比起他,盛崖余还太年少,就像一条刚刚生出角的银龙,再有十招,他就能掐住对方的七寸了。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素白的手劈开了空无,与长孙飞虹对了一掌,凄凉王终于后退了一步。

诸葛正我一手搀着盛崖余,让近卫护着他后退,一边迈步上前,他其实十分疲惫,这种疲惫不仅在于体力上,更在心。

东南一行,他看见了太多太多,腐败的朝廷,贪污的官吏,昏庸的帝王,一重重压在百姓的身上,最终导致乱事爆发,这是百姓的过错吗?不,这是官逼民反。

他却要受命去平定叛乱,让那些拿起武器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的人放下武器,承诺自己会给他们一个公道,他们信了诸葛正我,却死在了平叛的童贯等人手中,于是他们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他可不可以不做?也不可以,他若是不从皇命,就是将把柄送到了蔡京手上,他们会齐心协力逼他退出朝堂,到时候他谁也保护不了,无论是自在门的人,还是自己清流一党的朋友,都会被陷害,从此朝廷彻底落入蔡氏一党手中,百姓连喘气的空余都失去,更多好人都会遭受迫害。

诸葛正我进退两难。

人生在世,最重家国,可站在东南的血泊中,哪里才是他的家国?

这种心境上的消磨对精神的打击是十分可怕的,诸葛正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力不从心,堪称狼狈地连夜离开东南,来救崖余这些孩子。

当他来到这里,见到的却是本该作为朋友的凄凉王,这种疲惫又翻涌上来。

他本以为自己和长孙飞虹虽然不在同一条道路上,但道不同也有可以相谋的地方,结果终要拔刀相向。

自在门,自在心,大自在者不入门。

他们这些人,终究得不到真自在。

诸葛正我的情势俞沉,他身周的气势就俞重,重到风都停止,只有雨还在下。

越下越大,越下越冷。

凄凉王望着他,神情悲凉寂寞到了极点,诸葛正我的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间都是疲倦。

他们都是经历哲宗一朝进入徽宗一朝的,眼看着大乱起落,希望生,又希望灭,江山崩颓,大厦将倾,一身落魄。

诸葛正我道:“长孙兄,你还是放下吧。”

长孙飞虹道:“这局不是我布,但我已入局,有些事我总要去做。”

诸葛正我道:“什么样的事,才要你屠戮无辜去做到?”

长孙飞虹道:“这是我要做之事的门槛,不迈过去,不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