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一行人准备去见过段正淳后便往擂鼓山赴约,顾绛则在将书上经文都教给虚竹后,便留下《易筋经》离开了,他能教的都已教,能领悟多少都看个人缘法。

虚竹若和佛门有缘,修得《易筋经》在身,就不会被《北冥神功》洗去内力,改投逍遥派,但若他到底和佛门无缘,没有练成《易筋经》,还是成为了无崖子的徒弟,那也无所谓。

顾绛兴起时做出的事情,并没有一定要达成的结果,更不会为那个结果苦心孤诣。

一切顺其自然就是。

他这一日自城中过,忽听得茶苑中有人唱《好时光》,不由想起数十年前,自己出魔入道时听过的曲子,不由停下脚步,听完了这一曲,忆及当年事,再度易容成王书的模样。

镜中人如朗月清风,面目熟悉中透出些许陌生来。

自从顾绛的武功大成,心性自然,就再也没有为了图方便改换过自己的容貌,外人看他是男子,是女子,会不会惹人注目,又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都已不在乎,所以,这张脸已经许多年未曾见了。

所以,连王语嫣都没认出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是自家姥姥。

顾绛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把自己画成普通女孩模样的姑娘就是王语嫣,那雪白俊秀的青年公子围着她团团转,前前后后殷勤至极,应当就是那天追她离开的段誉。

也不知这丫头是为什么,无论段誉怎么讨好她,都清清淡淡的,时不时还堵他一句,跟在段誉身边的三个家臣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背着人打着眉眼官司,欲笑未笑,神态轻松,只有段誉着急上火。

顾绛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他们去见了段正淳,王语嫣对这个和母亲曾有过一段情的男人没什么想法,段正淳待她十分亲和,她便以礼回应,阮星竹最会看段正淳的脸色,自然也不会得罪王语嫣。

真正惹了她的,是阮星竹刚找回来没多久的女儿阿紫。

阿紫的性子天然恶毒,她存心捉弄王语嫣,被王语嫣反制了好几次,每一次段正淳想要教训女儿,都会被阮星竹泪眼汪汪地拦下,王语嫣因此心生不悦,觉得段正淳因情失教,管不住女儿。

段誉不耐烦应付这个妹妹,朱丹臣三人因阿紫气死了褚万里,虽顾及阿紫是主公的女儿不能报复,但也不愿和她整日相对,便护着段誉一起出门了。

至于王语嫣的冷脸,是因为她想到苏星河见过她外祖母,自己的样貌据说像极了李秋水,她并不想与那抛弃妻女的外祖父一脉往来,所以改换容貌,结果段誉说她遮掩了面容,实在可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段世子顿时扫了段王爷的尾。

王语嫣想起段正淳喜好美色、风流多情,段誉是他的儿子,如今待她好,也是因为自己长得好,若是她天生就长了这样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容,他还会待她如此吗?

以后若是见了长得比她更美十倍的女子,他是不是也就和他爹一样,转头向着别人去了?

想到这里,她干脆不再摘下易容,就用这张脸每天对着他。

第46章 逍遥 16

顾绛听得有些好笑,要他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属王语嫣的母亲李青萝最爱颜色,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对刀白凤王妃这样热心?

也就是秦红棉的性情和她合不来,否则她也可以拉着人家亲亲热热做个朋友。

一副“我见犹怜,何况老奴”的模样。

人的脸本就是和手脚、大脑一样天生成就的,丑不值得自卑,美不足以自傲。

但世人爱美慕强也是天性,美景、美人、美酒、美食,醉欲琳琅,你道色相噬人心骨,他偏就喜欢这红尘漫漫。

反而言之,若这段誉生得和毁了容的段延庆一样,她难道就会对人家另眼相待吗?

王语嫣这样聪明的姑娘,道理她都懂得,但道理归道理,不高兴归不高兴。

她不高兴了,也没抛下他们自己独自离开。

顾绛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着,人心中情之一字,有爱恨嗔怒,悲喜无常,自从能够感知到这点后,他就觉得这种由心而发,无可捉摸的极端情感有时浅得像山溪,有时深得像海渊。

无论什么人,都无法操控它,或许这才是人能以“情”证道的缘故。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那个有情亦无情的师弟,如今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