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用着王怜花模样的公子羽笑了,这个笑里带着讥讽,显得有些残酷:“书童,你知道复仇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其实复仇对死去的人而言是无意义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复仇只能抚慰活着的人,能让花白凤发泄出这些年心底的痛苦、怨恨,让仇人也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复仇。”

“一句话都不说地冲上去,确认对方的身份然后决斗,砍下对方的头,是最简单的报仇方式。”

“你家公子不喜欢这么单调,一点意思都没有,若是由我来动手,到时候,花白凤也许会更希望他们活下去。”

“活得长长久久。”

第10章 明月 5

夜色渐渐深了,草原上起了风,一辆马车停在无人的旷野中。

这岂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辆马车?

风中传来暗暗的幽香,有人来了,她穿着一身素白单衣,从黄昏入夜的最后一缕余晖中走来,就像是风中的一朵残菊。

岁月虽然磨损了她的花瓣,但也给了她一种风韵,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风情,她无疑是一位美人,却将入夜时出现在旷野里。

她走近马车,车里的人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谁:“上来吧,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了。”

于是她掀开帘幕上了马车,马车里果然很暖和,也很明亮,让她能看清马车里的陈设和人。

看到马车中人的第一眼,她便愣住了:“你怎么”

对方笑了起来,眼角泛起细纹,证明他的年纪甚至比她还要长了,毕竟他连头发都开始变白,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人,只不过有的人在时光的冲刷下留住了更多的东西:“我猜,花白凤告诉你,我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沈三娘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秀发,她没有再问,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白凤夫人只告诉我来找您,别的没有细说,但我相信,您一定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是公子羽。”

坐在公子羽身边的男孩放下手中书,泡好的第一壶茶水倒入茶杯中暖杯,取水泡第二遍,这孩子的年纪和马空群的独子差不多,动作间却已经有了大家之风。

看一个人不仅要看他自己,还要看他身边的人。

云从龙,风从虎,人亦如此。

沈三娘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她微微笑了起来,明明是一张未染脂粉的,笑容里却有艳的春意,令人销魂:“沈三娘见过公子。”

公子羽知道她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万马堂能有今天的规模,其实也有她的功劳,作为花白凤情同姐妹的婢女,她随花白凤离开魔教来到白天羽身边,也像当年的花白凤一样真心仰慕着英雄盖世的神刀,为此,她不惜以自身为代价成为马空群的女人,就为了找出当年围攻白天羽的仇人都有谁。

可她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打探出来,这很正常,因为马空群曾经见过她和花白凤在白天羽的身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一生似乎就这样在本不属于她的恩怨情仇中纠缠付出,直到最后也没有可以依从的立足之地。

公子羽对沈三娘的心路历程没有什么兴趣,整个《边城》中的女子除了爱对人的丁灵琳,每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悲剧的色彩,她们美丽、聪慧,各有风采,却都在这空旷的边城中寻找一个安心的依靠,来填补自己的孤独寂寞,沈三娘也是其中之一。

让公子羽特意来见她的原因,是她了解万马堂,了解这片边城,而他收拢这片地方之后,总需要一个熟悉的人来处理琐事,沈三娘足够聪明,也足够忠心,只要你能够让她敬重,她可以为你不顾生死。

比起不甘居于人下时,对万马堂内的人举起屠刀的花满天和云在天,沈三娘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公子羽在将自己和魔教教主夫人的交易告知对方后,简单说了自己查过花白凤这些年的经历,他没有提起傅红雪的身世,这是傅红雪和花白凤母子的事,不需要他来对外人解释,他只说了自己查出花白凤的仇人都有谁之后,要用帮她解决这桩仇恨来作为交易的条件。

“所以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不必再留在马空群身边。”

沈三娘的心情复杂至极,她心头掠过了这七年来的经历,她忍受着马空群这匹老马整整七年,就为了有所收获,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获,反倒是这位和老夫人交易的公子带来了她们苦苦追查的真相。

公子羽的手指摩挲着温润的杯口,他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沈三娘,马空群一直知道她的身份这点,虽说人都有得知真相的权力,但这点无疑会大大打击到她的自尊和骄傲,自以为的付出和忍辱负重,不过是对方握在手心里的自说自话,诚然,认识到这点后,沈三娘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会彻底失去一些东西,变得更容易控制,但他要的并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傀儡。

所以,无论沈三娘日后会不会知道这一点,至少这些话不该从他公子羽口中说出来,如果他真想要沈三娘为他做事,那最起码,他应该尊重她。

公子羽静静打量着这个女人,似乎透过她如花的外貌看见了她在卧底的岁月中被侵蚀的内里:“你愿不愿意在马空群死后,接手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