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任我行慢声道,“你我是一样的人,而你如今都得到了。”
“是。”顾绛点头,“在人没有得到这件东西的时候,你才会渴望,但真正得到后,又会觉得不过如此。”
任我行沉默了:“所以,你要扔下日月神教,独自离开了?”
顾绛没有否认:“你我纠葛一生,你害我走火入魔,我囚禁你一十二年,都曾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如今,名利于我已经毫无意义,你也虚耗了这十多年的光阴,今日,我带盈盈来见你,算是为咱们多年的恩怨做一个了结。”
“今日过后,任教主,再会无期了。”
离原著中东方不败丧命的时间点还有半年,白玉镯就在不停提醒顾绛要离开了。
这半年中,他将手中的事都处理完毕,也多亏这些年来他放权之举,使得教中的运转并不依赖于他,至于任盈盈接手后如何处理,后来的教主又要怎么管理日月神教,都与他无关了。
他在教主的位置上,已经尽到了责任,难道还要他离开后,还管日月神教传承千秋万载不成?没有这样啃老的道理。
解决掉嵩山派的麻烦,就已经是他为这些小辈操过心了,那左冷禅二十余年的苦修的确有了长进,但还不被顾绛放在眼里,要不是他时日已近,只会让令狐冲在剑法有成后,自己去解决这些恩怨。
至于岳不群和林平之,那就确实是令狐冲自己的事了。
顾绛在离开黑木崖后,沿着当年自己寻找武林秘籍的路,又走了一遍。
多年过去,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惴惴不安又兴奋不已的心情,一边为自己所处的困境头疼,一边又为武学的精要着迷,就这一点来说,他倒是和东方盛一般人物,只是东方盛追求更强的武功是为了权力,而他是想要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怎样的风景。
无量山、缥缈峰、终南山、桃源山谷、光明顶。
昔年险峻的高山断崖,如今于他不过可以轻松踏过的坦途,可越是如此,顾绛的心中就越是寂寞。
学得屠龙术,天下竟无龙。
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他倾尽全力一战?方证和任我行都不行,那还有谁?
风清扬吗?
可风清扬已经老了,对他们这样的高手而言,人老气衰,就再也无法回到巅峰时,所以天下第一的天机老人会输给上官金虹。
但他还是来到了华山。
“若是你再年轻三十岁,我一定早就来寻你了。”顾绛站在华山思过崖前,他身后的山洞中刻满了正魔两方高手留下的武林绝学,令狐冲正是通读上面的武学后,才有了学习独孤九剑的基础,但这些绝学对在场的两人来说,早就没有了意义。
风清扬冷哼了一声:“你就算早生三十年,我却不见得愿意见你。”
话虽如此,一直不见华山派中人的风清扬却在顾绛到来时,就走了出来,他在华山思过崖隐居了几十年,一来是看守其中山洞,二来也是在“思过”,当年他被气宗中人设计,让人假扮他岳父,买了个妓女假扮和他有婚约的女子,让他去江南成婚,把他拖在了江南,没能出现在华山两脉内斗时,等他赶回来,剑宗弟子已经损伤殆尽。
这是他的“过”,自那以后,他一生都在反思这份“过错”。
但他并没有困在这段“过错”中。
风清扬是山间的清风,是变幻的云雾,是清扬不息的剑意,当他彻底悟透了“无招胜有招”的道理时,要不要走出华山,已经无所谓。
一身红衣猎猎的男子却和他全然不同,风清扬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剑意,高寒忘情,冰冷锋利,也浩大无垠,他不是流动变幻的风,而是充沛天地的气。
阴阳相合,混沌无极。
天人化生,万物滋长。
风清扬一眼就知道来人是谁,除了“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再没有人会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剑意。
号称“不败”的魔教教主静静看了他良久才开口,风清扬对他没什么好声气,倒不是因为他来自魔教,而是对方明晃晃觉得他“老了”这点。
顾绛笑了笑,他知道风清扬有资格说这句话,他已经年近六十,风清扬则九十有余,两人声名最盛时,都曾无敌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