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将别离,没有人会成为例外。
“简狄,你难过吗?”她终于抬起了头来,即使发色已经花白,她看起来也仍然是温柔美丽的。
“是的,母亲。”简狄看着她回答道,“您还好吗?”
“我还好。”法图娜王后看着他,深深吸着气回答道,“别难过,我的孩子,我终将去跟你的父王相聚……”
“母亲!”简狄的手指骤然收紧,唇轻动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她的神色温柔而有些悲伤,却深深凝视着他道:“别担心,我会努力活的久一些,不会做傻事的,因为还有你在呢。”
她失去了爱人,但他们失去了共同的亲人,她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她又怎么会让他接连着再失去母亲。
即使有一天终将分离,也要珍惜相伴的时候。
“谢谢您。”简狄轻声道。
“别难过,我的孩子,即使他离开了,也一定在时刻关照和注视着你,别难过……”她似乎在抚慰着自己的孩子,也在抚慰着自己。
……
巴塞尔的夏日热极了,尤其是到午后的时候,阳光所到之处,到处都是刺目的,连隐藏在屋檐之下的叶片也刺目的可怕,所有人几乎都在尽量避让着阳光行走,许愿也没有例外,只是他站在那片树荫下看着人影匆匆,目光始终落在殿门之上。
时间不长,那道静默的身影随着仆从打开殿门走了出来,四目相对,那似乎因为停留在阴影中而显得有些瘦削的身影顿了一下,朝着他走了过来,凛冽的声音似乎如常:“等久了吗?”
“没有。”许愿看着他转身道,“回去吗?”
“嗯。”简狄轻应,行走在他的身侧。
蝉声很吵闹,因为居住在这座王宫中的鹰已经不像很久之前那么活泼,变得沉稳了起来,鸟雀不知疲倦的纷飞,但一路只有脚步声响起而显得十分沉默。
葬礼已经结束了,但宫殿之中的所有人都保持着谨言慎行,猎鹰似乎燥热的有些懒得鸣叫,而曾经放在宫殿外的兔笼,早已经没了踪迹。
兔子的寿命比想象中更短,被埋葬在土壤中,或许已经成长为了花圃中的一株桂花树。
宫殿随着主人的进入,彻底为其挡住了燥热刺目的阳光,仆从跟随,许愿抬手制止了想要出声的人,接过了那手上的托盘,在其退下后放下了帘帐。
人是很难对另外一个人的情感感同身受的,即使能够共情理解,那份痛苦也不能分担。
许愿将托盘放下,从其中倒出了水递给了那落座下来的人,他抬眸接过,一饮而尽,却像是忘记了放下杯盏,只是静静坐着。
许愿将他手中的杯子取出,将静默的人抱进了怀里。
他的身形微顿,有些后知后觉的,手指拉紧了他背后的衣襟,气息轻泄。
人无法感同身受,但失去亲人,一定是很难过的,无论做足了怎样的心理准备,死亡都是一场永别。
相比于普通人而言,他或许算是幸运的,即使一再失去,也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寻找到所爱之人。
但对于怀里的人而言,即使他富有四海,天上地下,也无法再找回那个疼爱他教导他的父亲了。
没有泣声,只有手臂的不断收紧,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许愿只是垂眸抱着他,让他能够暂时放下支撑,发泄一下情绪。
巴塞尔的燥热还在继续,一日又一日,像是要将地表所有的水份都蒸干一样,连河流的水位都下降了很久,露出了大片的河床来。
大旱过长,粮食是有可能欠收的,即使巴塞尔的各处都有引水工具,可简狄每每还是会忙到深夜。
他拥有着能够取出很多粮食的布袋,但除了最初和大灾之年,他很少会动用。
巴塞尔有着大量的存粮,但不到关键时候,很多粮食是不能动的,一年欠收,总是有一年的灾祸。
而这其中的各种应对措施,简狄在处理之余,也会一一教给已经长到了十岁的克马里。
他们好像丝毫不知疲倦,未日出便醒了,深夜才会入睡,虽然睡足了,但每日除了吃饭,几乎不会留下休息的时候。
而许愿只是看着,却没有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