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发女子拔刀的一瞬间,雨让风将自己从地面上托起,他拼尽全力冲向了空中的人。
真傻……
雨伸手抓向砂金的时候忍不住在心中想道。
自己这次偷跑过来看样子还挺成功的,他应该没有妨碍到砂金的计划,因为这个笨蛋现在都没有发现他。
绿色的枝杈虚影突然出现在砂金的周身,它们围成了一道单薄的圈将砂金环绕在其中。
卡卡瓦夏!
可下一瞬,强烈的虚无之力席卷而来,它们吞没了那翠绿的颜色,吞没了一道向砂金冲去的身影,也吞没了那声迟来的呼唤。
紧接着,它们以雷霆之势袭向了砂金,存护之力转瞬便被这股霸道蛮横之力撕碎,砂金已经能想象到这一击的威力了,可诡异的是,当这道刀光真的袭向他时,那威力竟然比他预期中的要小上许多,他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夹杂在其中,温暖而又充满了勃勃的生命力。
他是在恐惧吗?所以总觉得雨在这种时候也陪伴着他。还是他依旧在思念?否则那熟悉的力量又该作何解释?
砂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想要去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充斥在他视线里的,只有刺目的白光,下一秒,他的身影也在刀光中湮灭了。
当砂金再度睁开眼睛时,他正站在一片黑色的海水之上,而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像极了黑洞的地方。那里是极致的黑,能吞没周围的所有光亮,它有半数沉默在黑暗的海面下,仅露出的半球形仿佛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流动的吸积盘变成了这黑暗世界中的唯一光芒,它们为砂金描绘着这巨大黑洞的轮廓。
他与黑洞的距离似乎近在咫尺,可当他向着黑洞的方向出发时,却惊觉他好似从未靠近过这个庞然大物,它们之间距离从未缩短。
在前进的路上,他再次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幻影,已经逝去之人的声音不断在这片寂灭的空间中回荡。
“恭喜你,又一次赢得了赌局。”突然,一道冷淡的女声回荡在了这片空间之上。
砂金的脚步猛地停下,他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其他人的气息,在转头之后,便看到了白发红衣的高挑女性正静静看着他。
砂金轻轻叹息一声,“看样子,好运依旧没有离开我。”他再度环顾了一圈周围,“如果我赌赢了,那么这里就不是死后的世界,这是哪里呢,黄泉小姐?”
“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在ix的见证下,我们在此短暂停留,而后去往不同的方向。”[注1]
砂金恍然,这里竟然是梦中梦。
“你此时的坦诚超出了我的想象,”黄泉说,“我以为,以你在克劳克影视城的高超演技,要和我再交流几句才会卸下伪装。”
砂金微微一笑,“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我没必要再增加自己的工作时间了,不是吗?”
他要赶赴一场约会,实现对一个人的承诺。
“我必须要为你的计谋喝彩,你不断强调我的令使身份,使我不得不站在你的对立面,不但借由我之手斩断了同谐的烙印,更是趁此机会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梦境中不存在死亡,现在,你甚至要前往真正的应许之地必须要经历死亡才能抵达的地方,真正的匹诺康尼。你的果断令我惊讶,但你的确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果断吗?砂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至少在这次赌局中犹豫了两次。一次是,在身体被种下同谐的烙印时,见到的那个形似雨的人时,另外一次……则是在克劳克影视乐园的后台遇到雨虚影的那次。
唉,果然不让他来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砂金听着黄泉复盘着他的诡计,却没有出声,这片虚无的空间太过寂寥,而那些早已消失的声音让他又一次回忆起了茨冈尼亚的种种。
“你该从这场梦境中醒来了,然后去往你该去的地方,容我提醒,你的赌局尚未结束。”说完这句话后,黄泉转身离去。
在这胜利的关头,在即将通往钟表匠遗产的关头,面对这位虚无的令使,一直盘亘在砂金心头,哪怕经历了岁月的冲刷仍旧无法淡去的问题又一次浮现。
“……在分别之前,可否请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黄泉前行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死亡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贯穿他童年的雨,与其说是恩赐,不如说是一场盛大的诅咒,每当它降临之际,往往意味着他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这是他不会对雨提起的事情,那个人虽然像根木头,却有着极强的共情能力,于是这个疑问始终被他埋藏在心底,不曾对雨提起过只言片语。
然而,在听到了砂金的问题后,这位冷漠的虚无令使在回头看向砂金时,脸上竟露出了可以称得上是惊讶的神情,末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笑,“我想,为你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