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娜娜?”贺春景眼看着地上那只虾又弹动了几下,可他现在必须收回注意力,听听王娜要说什么。
“本来不想再多打扰你们的,但确实遇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事情,考虑到你关注李端行很久了,或许会知道点线索。”
贺春景对虾的关注终于彻底中断了,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间,嘴上却仍旧很耐心地回答:“说说看。”
“那天抓来的嫌疑犯中,有个叫唐铭的,说是想戴罪立功。”王娜叹了口气,“他检举李端行手上有一本私账,专门记录他和上层关系网的往来交易。但他只知道有这个东西,却不能确定在哪里。”
身边突然走过一个服务员。
贺春景像在梦里忽然被点醒似的,下意识想要叫服务员捡起地上的海虾。
交给我,用水冲冲就能吃!
“后来我们旁敲侧击,连哄带骗,证实了确实有这样一本私账。它应当是放在李端行松津远郊一处房产里的某个地方,他在那里度过的时间最久,最有可能是他的老巢。可是我们在那栋建筑里,没搜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王娜的声音还在继续,她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关于他们家能够窝藏这种机密的地方,你有没有什么了解或者想法?”
贺春景身边的服务员抽出两张餐巾纸,垫着手,从地上捡起了那只虾。
他想要开口,甚至连打招呼的手都伸出了一半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只挣扎的海虾被裹在纸巾里,一下捏成了烂泥。
服务生并没有为它做出哪怕半秒钟的停留或顾虑,烂虾低低划出个抛物线,被甩进了垃圾桶,而将它捏死的人,径直推着小车到下一桌收垃圾去了。
“喂?春景?在听吗?”
“……”
“喂?”王娜又催问了一遍。
“在听。”
贺春景目光死盯在垃圾桶上,就跟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强迫着把他的双目按向那只烂虾似的。
“我只知道他松津远郊的家里,距离圣慈学校不远的那处房产,有一个……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什么地方!?”王娜那边传来纸张的摩擦声,听起来已经准备好事无巨细地记录下贺春景后面所说的每一句话。
贺春景徒劳地张张嘴,开合了几次,才把接下来的内容说出来。
“那个房子的地库里,有一辆不起眼的车。它停在很角落里,蒙着迷彩防水布。”
贺春景喉咙里忽然干涩极了,他需要陈藩立刻回来。
最好能带着满满的珍馐美馔琼浆玉露,因为他忽然间感到自己空了,需要大量的,无穷无尽的东西填进肚子里。
“那辆车底下,有一扇……”他非常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才能继续正常发声,“一扇活门。”
“里面是什么?”王娜问。
“我不知道。”
在看到陈藩端着餐盘出现在走廊转角时,贺春景选择用一个拙劣的谎言来应付这通电话。
“很多年前,听松山书院出来的学生提过。但我不知道他家在哪,也不知道那门里有什么。”
一些黑白色的,不大清晰的画面炸开在贺春景脑子里。他低下头,快递翕动嘴唇:“抱歉,我现在有点事,过后要是再想起什么,再联系你。”
“好。”对面应得简洁。
贺春景心脏“咕咚”转了个个儿,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他很难再去回忆关于李端行的片段。
时间太久了,大脑的自动保护机制让那些羞辱和疼痛逐年变得模糊,到现在就算拼命回忆,也只能闪现出一些残缺的,朦胧的,令人不适的画面。
他忽然开始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