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景叹了口气,只好挽起袖子朝上爬。劈裂开的指甲这会儿疼起来了,他使劲抓着生了锈的梯子,一连甩了几次右手。
吴宛见他真的朝自己爬过来了,眼珠转了一转。
他一开始还觉得这事儿挺轻松,可爬了不到二层楼,就感觉出不对来了。
他没带手套,手被铁杆子上的斜纹割得生疼,铁又冷,每往上爬一级就像握着刀刃往手里旋似的。再想下去,他手脚就不听使唤了,往下一看离地那么高,吴宛心脏噔噔一阵狂跳,壁虎似的扒在那不敢动弹了。
现在他就快爬到三楼,刚才往上爬的时候还抓到了一截松动的梯子。当时他发觉手下不稳,赶快往上一蹿,伸手抓住了更高的一级,可怎么也不敢往上爬了。
他怕再往上爬,等自己踩到了松动的那一级,把它直接踩掉了,挂在空中没有落脚的地方。
贺春景吭哧吭哧爬到他下面,问他要怎么办。
“你在往上点,我踩着你肩膀就能进三楼的窗户。”吴宛说。
“行。”贺春景往上爬了爬,“我看着距离还是有点远,咱们再往上点。”
吴宛咬咬牙,悄无声息把胸前那截松动梯子上摇摇欲坠的螺母拨了拨。
怎么说他这也是干了件丢人现眼的事儿,回头要是这小子给他说出去,他这个腕儿可就没脸做人了。
如果贺春景也出点洋相的话,他就不好意思笑话我了。吴宛心想。
谁让他平时跟块大年糕似的粘着陈藩,陈藩都好久没拿新的游戏卡给他打了,一准是这俩人窝在家里痛痛快快玩够了。
“现在你试试?”贺春景很快爬了上来。
“你在往上一点。”吴宛见他很快越过了有问题的那一级梯子,却没掉下去,有些不甘心。
“不行了,我刚才抓这梯子,有点松,怕是经不住踩。”贺春景又试了试松动的那一级。
“没事,我刚才试了,他就是抓着松,实际里面是卡死在墙缝里的,掉不下去。”吴宛坚持说。
贺春景无奈,只好踩上了那一级摇摇晃晃的梯子。
吴宛往后探了探脚,踩中了贺春景的左肩:“你可撑住了,别把我摔了。”
“嗯。”
半空里寒风猎猎,贺春景却满头汗涔涔。他已经分不清手上是指甲劈裂的痛,还是被冰冷金属切入掌心的痛。
吴宛跟他一点不客气,重重踩着贺春景的肩膀往左边三楼窗户里攀,正在两人努力的时候,只听宿舍楼里像沸水下油锅一般炸了。
一时间喧哗声、撞门声、呵斥声爆发开,很快贺春景就听到大门上挂着的那根锁链哗啦落地,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往外跑。
“快!往上送我一下!”吴宛低头朝贺春景大吼。
贺春景卯足力气使劲一蹬腿,把吴宛送上了三楼窗框。
“拉我一把!”贺春景见他进了窗户,连忙冲他伸出手。
谁知道吴宛伸忽然火急火燎伸出脑袋朝他吼了句:“娜娜在里面和人打起来了,你坚持一下,我一会儿来找你!”
就在吴宛离去的同一时刻,贺春景脚下那一级松动的锈铁梯终于反应过来两个人的重量对它来说负担着实过于沉重。于是它晃了晃,猝然整根断裂,掉了下去。
贺春景一脚踩空,身子夸嚓一沉,来不及收回的腿把更下面的一登也给踢掉了,他死命抓紧了手中的铁杆,踮脚踩了半天,脚尖才堪堪碰到了更下方完好的那一级梯子。
贺春景挂在墙上喊了几声吴宛,无人回应。
他艰难往下看了看,三层楼的高度,如果是夏天,松手掉下去还有灌木丛可以作为缓冲,可冬天灌木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一些干脆且尖锐的枯枝。
贺春景眼前发黑,他想起夏天摔进刺花丛里时的痛,闭了闭眼睛。
“有人吗!”他大喊,可跟楼里的动静比起来,他这点散落在风里的字句实在不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