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了,江措向次仁走过去,递给他一小块强巴的头骨。
“回去吧,马要放生。”江措说。
“好,”次仁点点头,“谢谢阿措哥哥。”
“嗯。”江措走回去,沉默地、颤抖着收拾好所有工具。
丹珠是个鬼精鬼精的小姑娘,她带着孟醒跑走的时候讲的是汉语,因为知道达瓦村长听不懂。
那孟醒就理所当然听懂了,不过他有些困惑。
只听说达瓦村长有些过分排外,倒也没到见面就要跑的地步吧,而且他就对村长的第一印象来谈,他好像也并没有对自己如何,只是念听不懂的经,带着一只称得上可爱的羊。
怎么看都像是一位仁慈的老者。
身后看不见达瓦村长和他的羊了,丹珠和其他几个孩子才拉着孟醒停下来。
“我们跑什么呢?”孟醒问,“你们很害怕他吗?”
丹珠看了他一眼,心说我们当然不害怕,该害怕的是你才对。
“你知道、他刚才在、念、什么吗?”丹珠说。
孟醒摇头,丹珠就告诉他:“他在念、念那个、”丹珠对他重复了些听不懂的经文,然后告诉他,“这是《金刚经》,他刚刚念的那些,是驱鬼辟邪的。”
“……”被人当成了不详的邪祟,孟醒不能理解又无话可说。
达瓦村长排外的心理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藏族人民普遍热情又淳朴,就算是在街上无意间对视上一眼都会对他笑,这算是孟醒进藏以来接受到的最大的恶意了。
“以前也有一个,从外面来的,汉族人,”丹珠想要安慰他,却没什么好办法,就只好比烂,“他到来、好像让达瓦村长非常、非常生气,据说达瓦村长打断了、他的一条腿,然后关在屋子里,不让他出来。”
孟醒只具体听过江措的阿爸对他的管束和自我的封闭,没想到他如此偏激,伤害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皱起眉,“为什么?”
虽然丹珠现在的年纪也不算大,她还是说:“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呢,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从秘密基地回到寺庙的途中,他们路经一处挂满经幡的幡林,拉姆和回来不久的次仁刚给强巴挂完祈福的经幡,一出来就见到了跟在一群孩子身边的孟醒。
“小孟?”拉姆叫了他一声,“你们去哪里了?怎么从上面下来?”
丹珠扯了扯孟醒的衣服示意他不要把秘密基地说出去,拉姆看到了,笑着说:“这群小鬼头带你去哪里捣乱啦?鬼鬼祟祟的。”
孩子们一哄而散,丹珠边跑边喊:“不要告诉、阿措哥哥和拉姆姐姐!”
拉姆只是目送他们跑开,看表情也没有一定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孟醒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看,确认了没有人,才问:“拉姆姐姐,我会被江措的爸爸打吗?”
他是真的有点害怕,也不知道阿姆知不知道这回事。
果不其然,拉姆的神色一下就变了,“你见过江措的阿爸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拉姆的视线转向环绕在身边还未散去的乌云,在这片土地上,天高得连乌云都是又远又深的。
“没关系,他现在不会那样了。”拉姆说,有些闪烁其词,“……阿措,总是劝他父亲不要那么偏激,虽然每次都要吵架,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阿爸应该也不至于……”
拉姆不大愿意提这回事,不过好在得了一点口头上的保障。
江措还没见人影,孟醒看了一眼手机上也一条消息都没有,不想先回去,就只好先跟着拉姆和次仁。
天葬仪式过后,家属还要在寺庙附近停留四十九天时间,将逝者的头骨碎片供奉起来,然后每周进行一次天祭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