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见他洗脸洗得仔细,又去擦脖子,擦手,显然是个爱干净的人,心里的不喜去了三分。
白竹洗好了,搓了几下帕子,再绞干帕子就要端水去倒。
可是双手端着盆,就没法子抓着长袍下摆了。长袍下摆散下来铺在地上,他怕弄脏了衣服,只好原地站着,不敢迈步。
张鸣宴忙道:“小哥,你歇着,我去倒!”
说着,接过他手里的木盆和帕子,转身出去了。
白竹提着长袍下摆,踮起脚尖,慢慢地退回到床边,贴着床沿坐着。
他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双手捏着长袍下摆,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
张红柳见他洗过脸后,脸上干干净净的,只留了额头的乌青,鸦青的睫毛又密又厚,帘子似的垂下来,遮住了那双又黑又大的圆眼睛。
整张脸虽然还是黑瘦,五官却长得齐整,心中暗道:难怪相公赵仁说白竹五官长得好,这样看来,只要好好养一段时间,倒的确不是丑人。
这样一想,心里的不喜又去了三分。
她小时候在娘家过的是好日子,成亲后和赵仁夫妻恩爱,日子过得也不差,心胸宽广,不是一般的市井妇人能比的。
她见白竹局促不安,笑道:“等一下要出去敬酒,你这身长袍太大了,穿着不利索,我去拿一身宴哥儿的衣服给你穿。”
白竹光溜溜净身出户,实在没脸,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蚊子似的低声“嗯”了一声。
红柳笑着出去了,见宴哥儿端着两个碗过来,一个碗里是热水,还在冒着热气,一个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忙道:“慢点,小心烫着。”
经过宴哥儿身边时,她低声问道:“宴宴,你有没有没穿过的新衣服?拿给你小哥穿一下好不好?”
鸣宴忙道:“有一套,过年做的。娘说我要长个子,做大点。结果太大了,娘说穿着拖在地上脏了可惜,不让穿。放着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你让娘拿给你。”
红柳笑道:“好孩子,等明天让你哥给你做套新的赔你!”
鸣宴摇头道:“不用了,这套衣服也是哥买的布,娘给做的。”
说着,他端着水就往新房里走,他见小哥嘴唇都起皮了,一定是渴了,先让他喝点水吧。
他双手端着碗,进去后反身伸出左脚去关门,张鸣曦怕他烫着,忙过来接了,鸣宴才转身关上房门。
张鸣曦把两个碗轻轻地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说话,鸣宴关好门跑过来笑嘻嘻地道:“小哥,吃吧,娘让你先垫一下肚子。”
白竹微微掀开眼皮,见桌子上有一碗水,两个白面馒头。
这样好的伙食,他可不敢吃。
张鸣曦见他坐着不动,道:“吃吧,先垫一下,等一下要出去敬酒。空着肚子容易醉。”
白竹这才伸手拿了一个馒头。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起馒头,用另外三根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碗,把剩下的馒头往张鸣曦的方向推了推。
张鸣曦看在眼里,知道他是让自己吃一个,不由得面上带了笑,软声道:“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白竹垂着眼睛,专心的吃馒头。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吃白面馒头。
五岁之前不记得有没有吃过,五岁多来到白家之后从来没吃过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原来这么好吃呀!宣软宣软的,手指按一下一个窝,甜丝丝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麦香。
他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慢慢地咀嚼着,好半天才咽下去一口,再端起热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