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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喻少闲抱着他上了走廊,纪严心不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方才停下。

喻少闲将人抱进了他的房间之后放在床上,纪由心犹自愤愤不平,恼怒地锤着柔软的床垫:“纪严心他就是一个变态!大变态!监测我的信息素数据就算了,竟然连我标记的事情都要管!我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给了纪严心西蒙,而我只有三克拉这个大笨蛋!”

三克拉大叫:“你才是笨蛋!”

“你就是笨蛋!”

纪由心对着虚空回骂一句,然后扯下了脖子上抑制器,关掉了所有的功能,这下清净了。

然而他还没有消气,持续不断地对喻少闲控诉:“你知道那种从四岁开始每天晚上被人摸着头催眠是笨蛋的感觉吗?”

在纪由心小的时候曾经问过纪珩,为什么他的哥哥每天要跟着纪珩学习各种科学知识和编程,而自己却要学习音乐和舞蹈呢?当时纪珩摸着小儿子的头:“可是你更喜欢跳舞还是读书呢?”

纪由心歪着头想了想:“当然是跳舞。”

“那就对了。”

纪珩笑着说:“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别人做的事情。”

何况纪珩也尝试过让纪由心和他哥哥一起听课,但是纪由心总是没听多大会儿要么去追兔子了,要么去看蜻蜓了,要么就是睡着了,最后还是温璈怕他着凉把他抱上楼去。

纪珩一向觉得,只要他的孩子开心,无论是科学家还是舞蹈家都是可以的,也从不会有搞科学的一定比搞艺术的高贵这样的想法,只要纪由心愿意,他想玩一辈子也很好。

然而纪珩不知道的是,就在小儿子问出这个问题的当天晚上,纪严心在纪由心已经睡着之后溜进了他的房间,坐在他的床边,摸着他的额头,真诚而又残忍地说:“傻瓜,爸爸是骗你的,知道为什么爸爸不培养你做科学家吗?因为你的智商太低了,比我低了整整四十。”

年幼的纪严心想想下了结论:“你是个笨蛋。”

从此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要睡前都要来看看纪由心,然后把手放在他的额头,像是宣布什么重大研究成果一样坚定地说:“你是笨蛋。”

平心而论,纪严心的确拿了个“我的天才哥哥”的剧本,他14岁上大学,21岁研究生毕业,管理研究院的同时又读了在职博士,国家科学院多次邀请他任职,国内最好的大学也一度想要破格聘请他做教授,但是纪严心为了守住父亲的研究院,自由自在地做研究通通推辞掉了。

其实纪由心的智商在寻常人里也算得上高了,从小被自己的哥哥如此灌输自己是笨蛋的结论,可想而知他有多大的心理阴影,他无数次找到温璈,哭着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笨蛋,温璈心疼又好笑,抱着小儿子安慰,又无奈地对纪严心说:“严心宝贝,你不要总是这么说弟弟啊,你看弟弟哭得多伤心,更何况弟弟这么聪明,是不是?”

纪由心下意识地红着眼睛看向纪严心,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不同的答案,纪严心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纪由心,然而纪由心从那眼神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四个大字:你是笨蛋。

纪由心哭得更凶了。

纪严心就是这样的一个没有感情的,恶劣的人类,纪由心从小就知道这一点。

纪珩去世的葬礼上,无数科学界的名流以及家中亲戚都来吊唁。

灵堂里,温璈穿一身干练套装,带着同样一身黑西装的纪严心在家中主持丧仪,而纪由心从知道爸爸去世之后就一直哭,眼睛一直肿着,当天更是哭到发烧,被家里亲人带到楼上吃了药就睡了过去,晚上纪严心在楼下守灵,而他在床上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在中间醒来的时候知道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纪严心来到他的房间,在他的床边坐了很久,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似乎在试探他的温度。

小纪由心细声细气地说要喝水,纪严心耐心地倒了温水喂他,又把他安放在枕头上,手指点点他的眉心:“笨蛋,以后就是我保护你了。”

小纪由心迷蒙着张开眼看向自己的哥哥,眼皮红肿着,稚嫩的嗓音却是沙哑的:“哥哥,我们是不是没有爸爸了?”

他那个时候对于死亡没有概念,只是从亲戚们那里知道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爸爸了,而纪严心沉默一会儿说:“是,我们的爸爸死了。”

“什么是死呀?”纪由心不解。

“就是,落进泥土里,再也见不到了,就像院子里的那些花一样。”

“哦。”纪由心似懂非懂,只是伤心,“再也见不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