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宫殿飞檐红瓦上冰雪融化,绵延滴落,声音清透。
朔月眼见谢昀进去,犹豫片刻,向李崇借口离开,在后殿外寻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
风拂过萋萋芳草,身旁的百年老树冒出了绿芽。他朝着宗庙的方向,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
“陛下,我是朔月,我来看您了。”
他一介白衣,并非皇室,进不了宗庙,更祭不了谢从清,只好在此地遥遥祭拜。
风声簌簌,像是对他的回应。
人人都说先帝荒唐无道,喜好术士,朔月不懂这些。
他只知道自己初来宫中的那一夜,先帝摸着他的脸颊,温言宽慰:“别怕,有朕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往后十一年,不论是毒药,还是刀剑,亦或者流言蜚语,他便再也没有怕过。
不管是哪次死亡,谢从清都会出现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刻。
“陛下,新帝待我很好。”朔月轻声道,“我会一直记得陛下的。”
不知不觉间,他对谢从清的称呼重新回到了原点。
——“陛下”。
人们有人将他当成先帝爱宠,如藤攀缘依附,有人认为他被先帝拘禁,对先帝深恶痛绝。言笑晏晏下百般幽暗心思萌生,便是皇权在上,也阻碍不了从未停止的猜忌之心。
但对朔月来说,谢从清没有那么多奇异诡谲的身份。他是领路人。
如父如兄,如君如神。
他被谢从清奉为座上宾,视作长生不死的神灵和观音。
但于他来说,谢从清才是那个将他领出阴暗地窖的神明。他把自己从漆黑阴冷的地窖中带出来,劝解父母的缺席,供给无忧的衣食,赐予生命的意义,缔结不朽的契约。
他赋予了自己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