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的蓝眸像是浸泡在了一层水雾中,静静地望着棺材中闭目的黎生,“你没有流过泪吗?”
黎生说:“从未。”
原来这也是一个怪物。
和永远微笑的沈君行本质上一样的怪物。
感受不到悲伤难过的怪物。
让他流了泪,但从不认为他会痛苦的怪物。
“好……”唐郁轻轻点了一下头,蓝眸像是笼罩着大雾的湖泊,朦胧又静谧,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稍纵即逝的笑意像是雾气下看不清的水面涟漪: “黎生,之前我只答应你做两件事情,所以做的第三件事情是我们重新的交易,对不对?”
“对。”
“我可以给你一滴泪。”轻柔的声音像是吹拂过大雾的风,“但我有个条件。”
“好。”
黎生甚至没有问到底是什么条件,就直接先答应了唐郁。
地面散落着烟蒂和零食包装袋,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垃圾碎屑,一张张塑料椅还未曾收起,凌乱中又透出几分秩序地摆放在露天戏台下。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夜已深,四周所有的楼房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大城市可能这个点还有人在高楼大厦里面办公,或者还有夜猫子在熬夜,但这个点的小县城所有居民无一例外都入睡了。
然而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刻,戏台子上却隐约有人影晃动。
华贵的戏服披在一道高挑的身躯上,戏台上的人回过头,露出了一双被黑色油漆修饰过后越发深邃的眼眸,眉心中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在黑暗中仿佛随时会睁开的第三只眼睛。
画着戏妆的俊美男人眯起双眼,俯视着台下。
只见本该空荡荡的座位上坐满了一个个纸人,它们的脸上同样涂抹着浓重的色彩,红艳艳的腮红,惨白的脸,还有黑漆漆的眼睛。
有观众在的情况下,戏是不能停的。
哪怕只有一个观众。
哪怕观众……不是人。
“你非要破坏我的生日?”沈君行不满道。
“你的生日,已经完成了。”纸人堆里传来了这道冰冷的回应。
“我还没有吃掉他为我定的蛋糕,没有拆开他送给我的礼物,我的生日怎么算完成?”沈君行说着突然挑起眉梢,那涂抹着油彩、宛如套上一张华美面具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情真意切的恶意,“也是,你从来没有收到他的蛋糕和生日礼物,怎么会知道生日还要做这些才算圆满?”
纸人堆里飘出的冷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他没有给你送花。”
沈君行眉心那点红痣突然出现一道裂痕,裂开的血肉不断蠕动,里面一颗白色球体凸了出来,缓缓转动一圈,露出了竖长的血红眼瞳。
那是非人的眼睛。
他知道蜂鸟这个时候喊的妈妈和回家并不是真的妈妈或是家,人在崩溃到极点的时候,不管和父母的关系如何,不管父母是否真的在世,是不是真的还有家,好像都会喊出类似的话。
他比谁都清楚。
“好。”唐郁的声音依旧柔和,他看向其他呆住的玩家,缓缓道:“我们一起走吧,这也是我想让你们帮我的忙。”
蜂鸟亦步亦趋跟着唐郁,像是有雏鸟效应的小鸟,只认唐郁做妈妈,别的玩家想要和蜂鸟搭话,蜂鸟全都反应极为强烈地避开了。
讲师她们又急又怕,刚刚蜂鸟奔向窗口差点要跳楼这一幕她们可是全都看到了,游戏里跳楼不要紧,死了还能直接复活,可是蜂鸟显然是精神状态不对,万一蜂鸟不小心按了退出键,在现实世界里依然是这个精神状态……
现实世界的玩家是血肉之躯,可不会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