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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心动 符黎 987 字 5个月前

小赵咬了咬牙,即使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也只能在此刻挺身而出,陪着笑脸道:“各位老板,各位专家,闯哥他确实喝高了,下面的酒我来喝,我来喝怎么样?”

然而他算老几?他说这句话,席上根本没有人正眼看他,更别说回答了。只有吴爽斜他一眼,压低声音:“你是谁?你凑什么热闹!”

小赵脸上阵红阵白,他再如何排不上号,到底也是英国名牌设计学院的优等毕业生,作品拿过奖赚过钱,大家都是搞艺术的,谁能受得了这种无视与羞辱?当下梗着发红的脖子就要上,却被一只手死死扣住了手腕。

程闯的左手,五指嶙峋,像一道重锁,扣着他,几乎要在他皮肤上划下甲痕。

程闯红了眼睛,显出几分孤单的可怜,但同时咬着牙,在一片混沌中往前走了两步,“我来。”

那位郑老师笑了:“这才对嘛,这才是愿意进步的样子。”

——“你来什么你来?”

包厢门忽而被服务生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一手搭着大衣,一手抓了一把头发,像很烦躁,三两步走进来将大衣放在椅背上,拿走程闯手中的酒杯,再举起分酒器,往席上众人平和地扫了一眼。

而后低头,将酒杯满上,再举起来,无懈可击地笑:“他真来不了了,我是他家长,我代他喝。”

程闯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云上。

脚下一颠一颠的,软绵绵的云朵带着回弹力,但他不敢跳跃,怕会撞到天花板。天花板好像又是一片海,深蓝而嘈杂地流动,还伸出好奇的触须卷住他喉咙。喉咙很渴,但再灌海水只会冒烟,他彷徨地四顾,想望穿这个不讲逻辑的异世界,最后视线聚焦,却只看见方棱在喝酒。

社会人大概很熟悉这样应酬的场面了。不过是几个搞艺术的,习惯了颐指气使,却没试过被架起来干瞪眼。方棱对场上每一位专家都敬一杯,搭配一番滴水不漏的祝酒词,小赵在一旁倒酒都忙不过来。最后方棱敲了敲桌面,举着再次斟满的酒杯说:

“小闯不懂人情世故,初来乍到也不了解市场,让各位老师见笑了。时装周的事,我确实见他一直在认真忙活,这孩子从小就一根筋,认准的事情九头牛拉不回,把自己喝到昏了也没个数。但他没数,我不能没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牺牲总不能大于所获。所以尽管我根本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也根本不够资格和各位老师喝酒说话,我还是来了,腆着这张脸皮,请各位老师高抬贵手,我带小闯去医院瞧一瞧,回头再给各位老师赔罪。好不好?”

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脸色仍然平静,目光里不带任何压迫意味,好像还真是个很诚恳在幼儿园班级门口和老师交流小孩表现的家长。饶是席上大佬见惯了时尚圈男男女女光怪陆离的往来,却也被他这副正儿八经的模样镇住了片刻。

在这片刻,方棱还耐心地转头对吴爽道:“吴公子,您说呢?我怕小闯万一撑不住,在这儿吐出来,还要耽误各位的雅兴,给吴公子平添麻烦。”

吴爽只觉心里发苦,他好不容易把程闯叫出来吃顿饭,首先,他没料到程闯酒量竟真差到这个地步,其次,他也没料到程闯这么大了还要打电话叫家长!他也不好问这家长到底是什么家长,谁知道程闯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趣味……

“哇呜!”程闯好像突然清醒了一下,身子一直,双臂就扑上方棱的肩膀,方棱差点把酒杯都摔了,连忙放下,回头看他:“怎么了小闯?”

然而小闯双臂箍着他脖颈,脸颊贴着他的背,却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是真的没有任何表演成分,他醉倒了。

方棱无奈,示意小赵扶好程闯,自己就着这个艰难的负重姿势喝干了面前的酒,又稍蹲下身,两手揽过程闯的腿,一咬牙一用力,就把程闯背了起来。

都到这地步,自然就没什么可再客套,小赵给各位大佬不停地鞠躬再鞠躬,姓郑的中年人脸色很不好看,吴爽干脆挡住了脸。但他们都没再阻拦,就任三人这样离开了。

云做的床突然被撕开,有冷风灌了进来。

程闯缩了脖子,把自己缩进壳里,又扒拉住潮湿的草叶子。啊,原来是这样的设定吗?原来自己是一只小蜗牛,从天上掉进草丛里了。

草丛里有淡淡的香气,雨后,一切都很新鲜,但他不敢去闻,只是缩着,来来回回数自己的两根触角。天黑了,蛐蛐儿在叫,他的触角上还挂着雨滴,像星星的雨刷器。

“……”小赵自觉地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