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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门外看,只见月色下,二十余名海沙派的盐贩子僵立着,竟没有离开。

胆大如俞岱岩都被他们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凝神一看,见他们并未有什么损伤,也不见流血,估计天鹰教那些人大概是不耐带上这么多人,干脆只将首领和德成带去了海边,留下其余人等,点了穴道站在这里。

想着,他就要上前去给这些人解穴,却听一旁顾绛阻止他道:“不必看了,这些人在搜身时就被点中了死穴,都没气了。”

俞岱岩一惊,上前两步细看,果然这些人都没了气息,不由咋舌:“这些天鹰教的人好狠辣的手段。”

顾绛倒有些习以为常:“这天鹰教本就是外来者创建的帮派,此地的民风剽悍,水上营生的、贩卖私盐的,都是拎着脑袋谋取利益,故而确实行事手段凶狠,何况天鹰教的教主本就不是名门正派出身。”

俞岱岩见他口吻熟稔,问道:“顾公子是本地人士?对此处江湖帮派倒是熟悉。”

顾绛却否认道:“非也,本人生于北方,只是从此路过,至于其中就里,看多了便能猜到些许。”

俞岱岩点了点头,环视一周,长叹一声:“此地被他们撒了许多毒盐,还有这些尸首,不如干脆烧了这儿,以防有人被误伤。”

顾绛笑问道:“俞三侠不好奇,那把屠龙刀去了哪里吗?”

说着,他举步走到门边,因为天色太暗,此处又背光,还真无人发现地上有一点刀柄露在外面,而那一米有余的长刀竟连柄整个被插入了岩石地里!

顾绛两指捻着那一点刀柄,往上一提,就将整把刀从地下拔出:“那首领听到天鹰教的口号后,就匆忙将刀藏在了门后角落里,大约是想应付了这一阵,回头再来取刀。好一把绝世利刃,削金断玉,名不虚传。”

俞岱岩神情慎重:“顾公子,这把刀被诸多势力追逐,只怕不是善物。”

顾绛却道:“错了,这把刀是善物,而且是大大的善物,恶的不过是江湖人对‘号令天下,莫敢不从’的贪念罢了。”

俞岱岩闻言沉默了片刻,叹道:“你说的是,世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匹夫与宝玉其实都无罪,有罪的是贪图宝玉,陷害旁人的恶人。可屠龙刀在此,为那句话而来的风雨总不能止息,只会有更多无辜之人被牵扯其中。”

他说到这里,敛容正色道:“顾公子寻到此刀,在下绝无心抢夺,只是此事恐怕远未终结,看那些人势在必得的模样,不会善罢甘休。公子不妨随我去到武当,面见家师,他老人家威震四海,处事公允,有他出面或许能遏制这番动荡,也省却公子的许多麻烦。”

其实此事与俞岱岩毫无干系,他又不图此刀,说到底还是侠义之心,担忧顾绛身怀此刀遭遇不测,纵然他武功高超,也架不住四面八方的明争暗夺,想要以武当张真人的威名庇护于他,实是善心。

顾绛当然不会误会他的好意,何况这正中他的心思:“好,我正有心拜见武当张真人,听闻真人九十大寿将近,我也正好去给他祝寿,只是不知他素来喜好什么,我好带些寿礼前去,方不失做客的礼节。”

俞岱岩见他如此好说话,又尊重自己师父,也心生好感,笑道:“不必,家师的寿辰并未邀请客人,只在武当派内,咱们这些门人弟子为他老人家筹办祝寿,顾公子也去喝一杯水酒就是。”

两人既然拿定了主意,便取了神庙中的蜡烛,点燃木门布幔,将附近的毒盐和尸首一起处理了,再用干净的布将刀裹好,带着上路。

俞岱岩已看过屠龙刀,知这单刀足足有百余斤重,顾绛样貌又如此年轻,内力毕竟有限,便带着他往江边去,打算坐船走水路向东,过了钱塘江去到临安,再经过江西、湖南,便是湖北武当所在。

路程遥远,赶路辛苦,俞岱岩便与顾绛闲谈解闷,发觉这顾公子果然家学渊源,谈吐文雅、博闻广识,其人胸有沟壑,绝非一般无知轻忽的少年,也非迂腐不化的书呆子,只是他有些想法过于超人,所以行事难免带几分怪异,俞岱岩和他交谈后,知他是个奇人,也不再因他的一些言论惊异。

二人向北而行到了江边,又沿江寻找渡船,找了许久都未见人影,江边倒是有靠岸的渔船,可有船无人,只能继续向前。

比起被今夜之事扰得心下不安的俞岱岩,顾绛则悠闲许多,他提着刀走在江边,还有心欣赏江景,这一夜过来,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明月西沉,江上升起雾气。

就在此时,一艘小船自上流而下,俞岱岩见那船离岸边有些距离,便吸气提声,向那小船喊道:“船家!可否搭咱们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