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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看出了老道人那股延续自两宋的脾性,对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意见不小,便笑盈盈道:“我曾听人说,那慈航静斋既不剃度,也不着僧衣,不念经文,不拜诸佛,修到极致时内蕴道胎,而不是佛胎琉璃相,我还以为她们和我一样,是道门出身哩。”

她说话时神态天真,好像真是这么觉得,老道士大笑道:“她们祖师号称地尼,乃是净念禅院之祖天僧的师妹,当然是佛门之人,只是那地尼与魔门邪帝谢眺有一段旧情,又因为融合道佛的观念,和天僧异路,自己另创了慈航静斋,她留下的传承自然也是佛不佛、道不道,还和魔门掰扯不清的。”

明玉眸光流转,心中有些纳罕,嘴上便说出来:“这么说来,慈航静斋其实只是名分上归属佛门,她们的立派之本是地尼的理念,自成一家了?”

老道人睨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丫头对佛道两家的修为也不浅啊,怎么,想去看看慈航静斋的武功?”

明玉这段日子和武当山上的道士论道,故而紫霄宫上下都知晓她学问道法修为极深,兼修佛、儒两家,有三教合一的迹象,但还没有人见过她动手,只几个老道士看出她几分根底,让底下的徒子徒孙莫要怠慢了这位道友。

老道人叹道:“你天生灵性,小小年纪就修成道心圆满,那些没什么眼力的小道士们见了你,便觉见‘道’,心生亲近向往,便是老道我也不能免。若要以我私心来论,我是不希望你找上慈航静斋的,以你的资质,就该安心修行,叩问天道,而不是牵扯进那一脉的麻烦里去。”

道家讲修身、无为、炼气、长生,顺其自然,追求人与道合、神游天地的忘情逍遥、和光同尘;而佛家讲因缘、业力、生灭、正果,慈悲渡生,追求超脱因果循环,达到非生非死的清净、寂灭。

此时的儒家正是理学盛行时,认为人欲是恶,是一切灾难的起源,要规范自身、追求大同,就该摒弃人性中向别人求索的贪婪,而向天理去行,即“存天理、灭人欲”。

能够贯通三家学说,铸就道心,假以时日,必然是名震天下的人物,道门式微,若能出一个不世之人,重塑道门根基,便足以振奋、凝聚人心。

老道士是真的不希望她早早的和慈航静斋扯上关系,哪怕去寻少林和净念禅院呢?

明玉背手敲了敲自己身后的长剑道:“您放心,我对慈航静斋的佛理不感兴趣,她们的门人弟子大多不下山修行,一生居于山中,佛祖释迦牟尼都需要在家国之灾、万般苦难中修行出菩提正果,似她们这样除非道争和国争,从不出山,又能念几分真经?闭目合十,就能问清净至境?”

“我只是对《慈航剑典》有几分兴趣。”

听老道士说慈航静斋自汉代立派,千年间能入“剑心通明”境界的都屈指可数,更不要说飞升了,明玉顿时对慈航静斋的兴趣大减。

就这百年间,从令东来到传鹰,再到蒙赤行和巴师八,就有四位破碎,或破碎虚空,或破碎金刚,而慈航静斋身负圣地之名,千年能有多少天纵之才,居然一个飞升的都没有,可见慈航静斋的道路本身就有问题。

现在她只想看看《慈航剑典》的招数,地尼的武学根基既然与邪帝谢眺有关,那她们的武学或许对佛门、道门无所增益,却和魔门息息相关。

不过,不急。

老道士轻抚长须,道:“也是,你既然出身曾经的关中剑派,虽然上清派的许多传承都断了,散入江湖中的支脉依旧有不少剑道高手,可惜我武当派以丹法和拳掌为主,剑法上除了《无量剑法》,没什么可以和你切磋讨教的。”

明玉却笑道:“这些日子诸位同修待我极好,我自幼在山中清修,师父和姐姐离去后,就孤身一人,大道难行,武当派的师兄弟们要是对剑法有兴趣,我可以教他们。”

老道人抚须的手一顿,正色道:“这是什么话?你孤身一人,师门又没有个确切的出身,若将剑法教给我武当,就是将传承拱手相让,传出去,还道咱们欺负你无依无靠。”

明玉却觉得他这些顾虑很没意思:“这些日子,我听您讲了许多过去的事,佛道相争,都曾一度没落,佛门依旧能复兴,道门却依旧没落,私以为不仅仅是因为道门弟子下山修行、投身乱世,许多优秀的弟子早早丧命的原因,还有诸多法脉敝帚自珍,不肯交流互通、革陈出新、再创新天的缘故。”

“若集各家所学,创出一门入手简单,修行深了可通大道的武功,却愿意将它流传天下,以武兴道,助天下百姓强身健体,只要有灵心道性之人,都能从中窥见道家之理,从而引入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