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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上一次询问道门的情况,还是年少时听闻了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正道圣地名声,他才好奇佛门声望如此大,道门是如何与其相抗的,蒙赤行告诉他,道门一直有太清宫道尊坐镇,虽不争这名头,势力也不容小觑,北宋末年那位几乎将佛门化入道门的林道士,就是那时的道门道尊。

和门下弟子大多在山中的慈航静斋不同,道门的人越是乱世,越喜欢下山证道,元灭宋的过程中,他们的弟子损伤极大,不复昔年压倒佛门的气焰,人也少出来走动了。

再怎么清修,稳固人心的道门尊者应该还是极为有名的,普通信道之人也该知道如今道门之首的名声才是,否则怎么能巩固道门势力?

但这一次杨远干脆摇了摇头,反问道:“道门那么多支脉,各家法脉不一,谁都不服谁,居然还有道尊的么?还是说,这是龙虎山当代天师的另一种称呼?”

顾绛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转而提起了自己最初的问题:“不知如今是哪一年,哪一月。”

山中清修的道士忘却年岁倒也正常,杨远答复后,顾绛才豁然发现自己竟在惊雁宫中呆了五年,三年前铁穆耳就去世了,如今的蒙元皇帝是他的侄儿海山。

新的蒙元皇帝笃信密教,佛门还好,道门已有没落之态,再不复当年忽必烈平衡各派的情势。

杨远本也是科举考中的官员,只因吏治败坏、世道浑噩,做官就是帮蒙人压迫底层汉民,他不愿如此,才弃官而走,转为寻仙向道。

可妻子怪他悲悯别人却不为家中着想,虽不愁生计,但有人做官和平民百姓家截然不同,夫妻俩争执后,妻子气得生了病,杨轨山听说母亲病倒赶回来,见母亲病中模样,便和父亲拗起了气。

哪怕不提母亲的病,杨轨山也极不赞成父亲辞官向道的行为:“你也知道如今好官少,狗官多,那你一走,岂不是又少了一个,你不去为民做主,反倒去修道,整日和道士往来,难道还能把天下修好不成?”

杨远苦笑不已,少年人心清气正,天不怕,地不怕,哪里知道在如今的官场中要保住良心,可比辞官难得多。

顾绛听罢,不再询问,喝完杯中茶后,便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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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有的计划,庞斑一路回到大都,发现蒙赤行的府邸外有不少探子,显然是他们师徒一去五年,不知踪迹,很多人的心思都活动了。

庞斑也不叫门,自行推门入户,正在堂前打扫的仆人一抬头,见是穿着一身道袍的少主人,连忙惊呼道:“小主人!您回来了!”

他这一声,惊动了府上的其他仆从,七人匆匆赶到堂前,站在最前面的哈日珠喜不自胜,她是照顾小主人长大的,情分非旁人能比,在诸仆从单膝跪下行礼时,只有哈日珠扑上前握住了庞斑的手:“小主人,您可回来了!”

这些年,他们这些蒙赤行的下属都猜到主人是成道而走了,可蒙赤行走了,他们就该跟在庞斑身边继续经营魔门势力才是,结果小主人也跟着主人一起不见踪迹,好不容易发现了去向,又行色匆匆不愿回来,然后消失在了南方,了无音讯,一去就是五年。

魔门中不少人都觉得蒙赤行的徒弟,这位年少的蒙古国师已经死了,极有可能是正道之人暗中下手围杀了还未魔功大成的庞斑,防止他成长为第二个蒙赤行。

铁穆耳死后,海山甚至另封了一位藏地喇嘛做国师。

庞斑任由哈日珠给他解开道髻,另外梳头戴冠,一边听着她叙说如今大都的形势,听说新国师是个喇嘛,问道:“应当不是鹰缘活佛吧。”

哈日珠见到庞斑回转,放下了心底的大石,神色轻松地回复说:“当然不是藏地活佛,那位在藏地的地位极高,但是很少出布达拉宫,一心潜修佛法,咱们如今这位皇帝倒是想请他,都被推拒了。”

庞斑也觉得鹰缘那性子,不会乐意到大都来做这劳什子的国师:“那这位国师的修为如何?”

哈日珠啐了一声:“哪有什么修为,都是天命教一路的人,整日和皇帝在宫中嬉闹,荒淫无度,搞得大都乌烟瘴气。”

庞斑看了一眼镜中哈日珠生了皱纹的脸,道:“既然国师的位置已经有人负责了,大都又乌烟瘴气的,那就走吧。”

哈日珠愣了一下,才问道:“少主要离开大都,去往何处?”

庞斑道:“哈日珠,你一生都在为师父和我操心,如今师父大道已证,我也只差那一步了,我打算游走天下寻找突破的机缘,你也可以为自己想一想,没有师父和我,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