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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种魔,此为魔门之法,正在于其中的手段神奇诡谲,不似正道平直,以超脱和唯我两种力量磨砺本心,以道魔两道之争锻炼意识,此间大恐怖、大苦难,犹在□□痛苦之上,将自己置身天地磨盘间,炼出一点真意,便是魔仙根基,得以脱出凡尘。”

有魔门高手听闻此说,觉得比起以他人种魔种的法子,顾绛的说法更为离奇:“若不借外力,一体之内,魔与道焉能并存?昔年邪王正是欲将佛法纳入魔道中,将自己的精神、自我都分裂了,这才是险之又险的想法,近乎自毁。”

“黑与白、阴与阳、男与女、昼与夜、道与魔,可以存为一体吗?”

顾绛反问道:“你只觉两者不能并存,但世间一切从混沌中来,若没有黑,何来白?没有阴,何为阳?如果世间只有黑夜,谁又会知道黑夜这个概念的存在?正是因为有了白昼,世间人才分辨出‘黑夜’;若没有武帝扶持的‘正道’,又哪有被罢黜的百家成魔?”

“而黑白都属于颜色,阴阳都源于自然,昼夜皆发于天色,道魔皆归于大道,若觉得它们不可并存,是因为你站在被分割开的一部分里,没有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看它的根源。”

那被蒙赤行派在他身边的魔门高手一时讷讷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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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顾绛走出皇室的藏书库时,已经回想起了自己在现代和笑傲江湖中的所有经历,这十年来,他没有再修行任何魔门功法,只学蒙赤行的《藏密智能书》,受到精神的影响,他的容貌也有部分变得像东方不败,尤其是唇形薄得锋锐,不似童年时温和。

跟在他身边的人说少主心气太高,想法天马行空,只怕落足不稳。

忽必烈却觉得很好:“似小斑这样的绝世之才,就该有少年天才的傲气和锐意,他若是在这人间最富贵尊崇的环境中长大,还少年老成,那就是我和蒙师对他的偏爱不够了。”

当着魔门高手和朝中亲信的面,忽必烈毫不避讳自己用心偏颇这一点。

此时距离传鹰纵马而去已经过了十八年,南宋也灭亡十四年了。顾绛看着宝座上流露老态的忽必烈,他这些年来征伐海岛和东南诸国,战事不顺,可那始终在他眼底燃烧的野望没有一日平息,哪怕他自己都感受到身体状况不佳,蒙赤行亲自来看过,坦言他寿数不久了,他也未有一丝改变。

历史上的忽必烈活到了八十岁,作为一个久经战场的蒙古皇帝,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十分长寿了,可看看从成吉思汗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蒙赤行,还有年华正好、少年意气的庞斑,忽必烈又升起许多感慨。

“自我幼时,蒙师就是这副模样,如今我将逝去,蒙师还是这副样子。”忽必烈拍了拍扶手,叹道,“再看你渐渐长大,倒教人不能不感叹时光流逝,人终有一死。”

顾绛回道:“汗王若愿意放下杂务,一心在师父身边习武,继承他的本事,也可以活上一两百岁。”

忽必烈道:“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我生来就是要策马扬鞭的,只有在征途上不断拓宽前路,我才会觉得高兴。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就要去征服它,哪怕是高山,哪怕是大海!即便给我一两百岁的寿元,我也不会停歇,只要我还能骑马,我就向前,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去,到天的尽头去!”

“如此欲壑难填,权心炽烈,穷兵黩武,使万民煎熬,百姓劳苦,士兵丧命,鞭笞天下。”

这位蒙元的掌权者兴致勃勃地问道:“听说你认为魔门的不少支脉高手只能算‘外魔’,无论是武道还是品性,都只是三流人物,不能算‘真魔’,那么在你看来,身为蒙师的弟子、蒙元的皇帝,我这样的人,算是真魔吗?”

顾绛并不为他滔天的气势所动,只淡然道:“汗王非以武道,而以人君问我,我却不是人君,故而我的评判不足以为据。”

忽必烈摸了摸胡子,道:“那要看天下人怎么说吗?他们有的人说我推行汉学,建立起汉人一样的制度,退牧还耕,是一个好皇帝,也有正道中人叫我‘魔皇’,认为我出身魔门,惹起战火,覆灭诸国,涂炭生灵,十恶不赦。”

顾绛反问道:“那大汗觉得呢?”

忽必烈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我觉得都无所谓。”

顾绛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这位元世祖、薛禅汗,也不必他再说什么,忽必烈大笑起来。

他开怀道:“这一次见你,让我想起在藏地时,巴师八代表藏地来见我的往事。那时我不耐佛家之说,本不欲见他,还是察必劝我不要忽视这位藏地活佛,说他十六岁面见成吉思汗,获封藏地之王,必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