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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绛主要是想通过这条眼线看看诸葛正我他们到底想用这个孩子做什么,身为哲宗的亲子,以那位哲宗皇帝的手段,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的儿子留东西,只怕还有一份遗诏在盛家,或者在诸葛正我的身上。

这些年赵佶越来越过分,而这个孩子年纪越来越长了,诸葛正我会怎么选择呢?

然而还没等诸葛正我来选择,投靠了蔡京的傅宗书就派他手下的杀手替他们所有人做了选择。

昔年也曾声名赫赫的江湖高手如今俨然一副老农模样,他不安地攥着双手,看着在榻上奄奄一息的孩子,想到自己看着这孩子一点点长大,在他心里和自家子侄一般,却变成了现在这样,心中滋味委实难受。

温纯坐在一旁,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男孩,没有去看他不能动的双腿,只静静望着他惨白的脸,也不打扰父亲看诊,小声劝慰道:“你放心,我爹爹是天下最好的大夫。”

这六岁大的男孩扯了一下嘴角,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还要替爹娘报仇。”

顾绛开口道:“这个仇,只怕你没那么容易报。”

这孩子猛地咬住了嘴唇,甚至咬出了血,他盯着顾绛道:“您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顾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的腿骨断了,经脉受损严重,要养好你这双腿少说也得有两三年,好在你年纪尚小,筋骨还在长,只要不失元气,总能养回来。”

他看向松了一口气的老农:“老张,你先去休息吧,托你不眠不休地一路把他送来,还一直运功为他疗伤,也该去休息了。”

老张默默点头,他没有多问,甚至也没有说再来看对方,倒是这孩子突然道:“张阿爷,等我好一些,你还教我吗?”

老张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神色:“小公子,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一些,我就来看你。”

按理来说,老张把这孩子从火海中救出来,是他现在最信任依靠的人,顾绛不该把他遣走,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确实不适合说给旁人,只留下温纯这个无害的小姑娘陪在这命途多舛的孩子身边,姑且安他的心。

顾绛和这孩子对视,从他稚嫩却清醒的眼神中明白了这小孩儿也是个早慧的天才。

这个世界可真是奇怪,想想苏梦枕,温纯还有面前这个“小太子”,古有甘罗十二为相,被视为神童,他们这儿这种等级的神童都是到处跑的吗?

而且聪明过人的必然身体不好,这难道是写进世界规则里的定律吗?

再次怀疑了一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来履行道途的,还是来开医馆的,顾绛缓缓解释道:“我虽然不知道动手的凶徒是谁,但他们背后的人很好猜,这段日子出了好几件十三凶徒灭门的案子,被害者都是前朝清流,你父亲盛鼎天本名成亭田,曾是前朝王相手下的得力干将,为先帝心腹,后因党争辞官退隐,隐居在白瀑村。”

这位小公子颤抖着声音道:“所以,那些人,是为了杀我爹爹。”

顾绛平静地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你爹在前朝时就被排挤出了朝堂,这些年一直隐居不出,如今的朝堂被蔡京一党把持,蔡京他们借以掌权的台阶就是当初的党争,蔡卞可是王相的女婿,非要说,你爹曾经的立场和他们是一致的,就算不再是同路人,他们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去杀一个早就离开朝廷的官员?”

这孩子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我爹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了,他们一直在逼问我,我娘的针诀藏在哪里。”

可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带着疑惑顿了一下,低声自语道:“他们的武功高绝,我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要我娘的针诀做什么?”

顾绛道:“你知道,你娘的来历吗?”

倚在靠背上的男孩努力回想着父母往日的言行,忽然全身一震,喃喃道:“我娘曾说,她的针能绣出皇宫御园也培植不出的奇花异草。”

这句话乍一听并没什么,不过是对自身针法的夸耀,可联系到那些人索要针诀的行为,就透出些诡异的意味来了,甄秀衣为什么要拿皇宫御园来做比,而且笃定哪里的花匠培育不出这样的奇花?

若是旁人,听到这句话,多半要接着打趣一句“你这么肯定,难道见过皇宫御园是什么样吗”。

他咬紧了牙,半晌才道:“他们怀疑我娘,从皇宫里带了什么东西出来,他们要的是针诀,也不是针诀。”

顾绛在心里叹了口气,是,他们找的不是针诀,而是哲宗的另一封遗诏,而知道这封遗诏的人并不多,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偏偏在傅宗书投靠蔡京一党后没多久,就掐着诸葛正我不在的机会下手,显然这人不但知道这封遗诏,还知道诸葛正我暗中庇护着这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