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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坦然觉着,自己的确和对方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无崖子再问他详细,得知他是偶然一子解开关键后,有“玄难师伯祖”暗中指点,才解开棋局,反而愁绪消散了,叹道:“天意,都是天意。”

“天意如此,是你我的缘分,好孩子,过来磕头吧。”

虚竹不疑有他,就当见过老前辈,跪下连磕了几个头。

对方轻笑道:“再磕五个,这是本门的规矩。”

虚竹应声磕了。

忽听一人道:“头已磕过,他就是你收的关门弟子了,师弟,你下定决心了吗?”

虚竹懵了一下,还没搞明白什么“关门弟子”,就见那老者道:“师姐,你也来了,好,好。”

他是真心欢喜,到了最后还有人能送自己一程。

一身青衣的顾绛走进来,他已经摘去□□,露出一张明艳绝丽的面容,只是和相貌的秾艳不同,这男装女子气质清如月华,当真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虚竹惊呼道:“女施主,是你。”

顾绛看着这个木头脑袋的小和尚,摇了摇头,笑道:“你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只怕师父要找你的麻烦。”

无崖子也笑道:“有我这样不争气的徒弟,师父本就要生气了,也不多这一件。”

顾绛道:“你也不必计较他的容貌了,他就算有潘安之貌,也无法寻李秋水学艺了,她已经死了。”

他们三个乃是逍遥子亲传,自幼修习神功,功不散,人不亡,李秋水会死,只有一种可能。

无崖子苦笑着叹了口气:“我也猜过是这样,她害你在先,我活着的时候能制衡一二,我若不在,你自然毫无顾忌,我只是以为,你虽未曾和咱们一起长大,但有那些年的记忆,或者会放她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虚竹还未怎样,顾绛却定睛看向了他,他第一次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情绪表象,神情平淡得就像一捧清雪:“你竟看出来了?李秋水到死也没猜到。”

无崖子悠悠道:“她毕竟比师姐小九岁,她来时,师姐已经半大了,所以她并不那么了解咱们师姐的为人,她自有偏激火爆的一面,但也最重情义,若真是大师姐,有我的禁令在,她顶多报复一二,而不会像你一样果决。”

说到这里,无崖子笑了笑:“我毕竟读过不少书,有一本唐代的杂记中记载了笔者曾遇见的一桩怪事,说有一人遭逢剧变后,心神分裂,竟有了两个意识,两者都记得过往,但彼此并不互通,却能相互照顾,村人以为是鬼魂夺舍,他却觉得不是,询问后得知,那两个意识竟然都自认为身体的主人,只是原本的他性情软弱,不能自保,才自己臆想出另一个自己来,两者性格完全不一,却的的确确是一人。”

“你是在大师姐走火入魔、身材变异后出现的,与众人交谈往来熟悉,显然也有过去的记忆,我一开始并未想到这里,但后来见你时常来寻秋水的麻烦,神态意气全然不同往日,这才生疑。”

顾绛沉默了片刻,终于笑了一声:“虽不中,亦不远。”

无崖子点点头:“人之际遇总有不同,但你依旧是师姐,你我相识于及冠之年,如今我已九十有三,一转眼,也有一甲子了。”

他望着眼前女子的面容,恍惚想起自己刚刚被师父带回天山的时候,大他三岁的师姐个性骄傲,才华极高,六岁开始修习《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十余岁时就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除了师父,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却待自己很好,那也是一段舒心的时光,直到后来师父又收了秋水为徒。

在不能动弹的这些日子里,他有回想往事,忽觉自己其实并不像想的那样重情,其实他一直都明白师姐妹之间的矛盾所在,他最好的做法其实是远离她们俩,另找一个妻子,或者干脆就不要妻子,可他其实从未替她们想过,只觉得这样做就能解决争执。

他甚至心中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这两位同门不能去做点别的事情,非要搅得自己不得安宁。

他将精力都投注于所学,难免忽视了妻子,其实他也知道长此以往难免会夫妻分离,可是他不愿意为了李秋水放弃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在一次又一次微妙的相处中,他感觉到李秋水的不满,于是开始雕刻石像,为了一展技艺,也是为了安抚师妹。可是在雕刻的过程中,他将自己的情感都投注在其中,渐渐爱上了自己所雕刻的石像。

那段日子里,他的理智都模糊了,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和痴迷中,最终被丁春秋所伤落入谷底,这将他从幻梦中惊醒,让他在痛苦中重新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