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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人呢?”

顾绛画完最后一笔,询问李青萝,她还像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跑回来哭,明明都已经比顾绛还高了,却坐在毛毯上呜呜咽咽的:“他说哥哥来信了,要他回家去,结果一去就没回来,我去大理找他,这才知道他家中已经有妻子了!”

李青萝当然不会和无辜的镇南王妃生气,她虽然娇气,但被顾绛教得很好,只是怒气冲冲地去找段正淳,扯着他去和王妃当面对质。

“那王妃是摆夷族女子,叫做刀白凤,摆夷族从来是不接受中原三妻四妾的,我原以为她不知道丈夫在外招花惹草,没料到王妃对我说,他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个情人是使刀的,那女子还和王妃闹过,恨她得很。”

李青萝知道皇室里妻妾成群是常事,她并非不能接受段正淳在这种大环境下有妻妾这件事本身,若是段正淳仅仅与妻子政治联姻,那两人拆伙,各自另找就是了,可他和自己妻子是有真感情的,刀白凤虽然气他风流成性,也的确爱着自己的丈夫。

这样一来,还说什么不做王爷,和她回天山,难道她是要抢走人家的爱人,叫他移情别恋的人吗?

他若这么做了,就是王八蛋一个,他若不这么做,那当初答应她的就都是假话,还是王八蛋一个!

愤怒又伤心的李青萝当场甩了段正淳一个耳光,一路回到了天山。

顾绛看她好好地走进门,一见到自己就开始哭,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无奈地放下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这么难过,还是舍不得他?”

李青萝咬着嘴唇,红着眼睛道:“他好也是真的好,待我好,为人也好。我见过很多宋人男子,他们都觉得我性情古怪,不够温顺贤淑,成天和花草为伍,唯独他说我天真自然,也愿意陪我种花,夸我做的衣服别致,花样精巧,陪我整天地说漫无边际的话,他这样风流,我都生气不想再见他了,还是觉得他很好。”

说到这里,李青萝沮丧极了:“我还是喜欢他,这样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顾绛倒不这么觉得:“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和有没有出息有什么关系?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低人一等了吗?把自己姿态放低到没出息的,从来都是这个人自己,和喜欢这种感情无关。你想喜欢他,可以一直喜欢他,就算你一辈子不嫁人,就在心里喜欢他,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不可以?”

“只要这份感情不伤害你自己,也不要因此去伤害无辜的人就行。”

李青萝在山下游历了许久,如今再回到天山听到顾绛的论调,有些惊讶,又觉得这是姑姑会说的话:“一辈子不嫁人也可以?”

顾绛眉梢微挑:“这天山上,多的是没嫁人的女子,多你一个不多。”

李青萝忽的想起姑姑自己就是独自一人,只是她在李青萝心里太过超脱,往往很难把人间情爱和她联系在一起。

她撇了下嘴,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委屈得很,说道:“可我不想继续喜欢他了,他能喜欢很多人,镇南王妃,秦红棉,还有那些没来找过王妃的女人,我要是一辈子都只念着他,我也太亏了!”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顾绛反倒被她这番话逗笑了:“好得很,还能在这种事上算自己有没有吃亏,说明你没吃亏到底。”

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上高中时的姑娘青春懵懂,喜欢上了风度翩翩的男人,结果初恋失败罢了,人总有倒霉的时候。顾绛看得很开,别说李青萝没吃亏,她就是真像原著里那样被哄得有了孩子,那大不了生下来,对所有人、包括孩子自己说她爹死了就是,天山这么多人还养不了一个小孩吗?

离经叛道的顾某人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下轻抚着李青萝的长发,笑吟吟地说道:“这种事我可帮不了你,我们道家讲顺其自然,男欢女爱也是自然,没有帮你放下的办法。要不,我带你去少林走一趟?去听听那里的佛法,参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李青萝听她这真切里混着戏谑的话,虽然知道她性子有些促狭,还是忍不住嚎啕道:“我哪里就到了要做尼姑的地步?!”

顾绛这下是真笑出声来了:“哈哈哈哈,哎呦,我让你去读读佛法,你就想到出家了?那也不能在少林寺啊,人家那是和尚庙,不收你这种受了情伤的小姑娘。”

李青萝伏在他膝上,闷闷道:“我都这么难过了,姑姑你还取笑我。”

顾绛一手撑着下巴,悠悠然道:“有的事,你把它看得太重,它在你心里就有千斤,越想忘,越难忘,纠缠不去,执念成魔;而有的事,你不必把它想得那么严重,好像天崩地裂了似的,相逢是缘分,分离是缘分不够,大千世界你一生要遇见多少人?笑一笑,也就过去了,你才十八岁,有什么过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