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为川考上市重点高中的那天,周华峰在汇丰饭店请了两桌人。
他喝多了,脸色通红,话比平时多了几倍,有厂里的同事问起他那两年上哪赚钱去了,他大着舌头说:“你懂什么,我去给国家做贡献了。”
“看见没,航天成就纪念章。”
他从兜里拿出一枚锃亮的章子,捧在手心里给别人看,醉酒的恍惚中忽然多了一抹神采:“我去给炮弹拧螺丝了,厉害吧!”
“我们这可是国防重点工程,是机密……哎,算了,你们不懂。”
纪念章只发给科研人员,周华峰一个工人当然没资格领,他是在路上捡到,又偷偷揣回来的。他想着自己也给这么大的项目添过砖,加过瓦,留下纪念章便有了正当理由。
这一点他没瞒着,可能是喝多了神志不清的缘故,也大大方方地任人调侃。
“无所谓,就算我捡破烂又怎么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我儿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他指着纪念章说:“喏,就这种章,还不是想拿多少拿多少。”
周华峰和儿子相处的常态便是沉默,但这一晚他拉着周为川说了许多话。
他把纪念章塞到儿子手里,想到一句说一句,断断续续地嘱咐他:去市里上高中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别逃课,别打架,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找个正经工作……
高中开学后,周为川开始住校,每隔两个月坐大巴车回一次济平。
周华峰去了外省的工地帮工,各地辗转,说是比在济平挣得多,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编织袋,装着旧衣服、零钱和生活用品。
他很久不回家,经常没有消息,但钱总是按时打到存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