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二看了一遍信,没看出什么异样,就朝那几人抬一下下巴,几人复又将池镜绑好出去,只一人留下看守。
那人持刀坐在那长凳上,一只脚毫不拘束地踩到凳上来,两眼盯着他们。一会又像放心不下,走来查检他们身上的绳索绑得结不结实,查过几回,不见有差池,方又坐回凳上去。
池镜因见两手给反绑在背后,身上又有绳子一圈圈地将他和玉漏连捆在一处,唯恐向前勒着了玉漏,便挤着自己的胳膊,死死向后贴在那柱子上,“玉儿,你怎么样?”
玉漏一力向后看也看不到他,只瞥到他的一点臂膀,便不怎么害怕了。她忙摇头,先前都没哭,这时一张口,竟就有些哽咽,“我没事。”
他轻声说:“别怕,他们不过是要钱。”
其实不过是宽她的心,若真只为图财,就犯不着多此一举将他也给绑到山上来,俨然凤二诱他过来,除了要钱,还是要他们夫妻的命。
第109章 结同心(十七)
入夜后屋内屋外生了两堆火,那三人在屋外把守,哨探着山林里的动静,凤二在里头看着池镜和玉漏。他们送信的时候顺道买了些酒肉回来,凤二一面吃,一面瞅着池镜。
池镜也睐眼向他望去,浑身给捆得发僵,大半日没喝水,嗓子发痒,嘴唇也有点黏住了,开口声音有些哑,“给玉漏吃些,她怀着身孕,饿不得。”
凤二瞅着他哼笑两声,没动作。
玉漏却说:“我不饿。”
池镜将脑袋仰在柱子上,也哼笑了一声,“和个女人过不去,这就是你凤二的江湖豪情?”
凤二一听这话,果然撕了大块肉来塞在玉漏嘴里,又绕到池镜跟前,“等后日我得了信,放你二人回家去,多的是好吃好喝,饿这一两日饿不死,你犯不着在我面前装什么夫妻情深。”说着,脸色一转,朝地上啐了口,“呸、你们也算夫妻?不过是一对奸夫淫妇!”
池镜笑问:“你到底是替你大哥报仇,还是替你自己报仇?要是为你大哥,他未必会谢你。要是为你自己,你找错了人,收陆家银子诬陷你的,是我大哥兆林。”
“你们池家人都是一路货!”凤二指着他的鼻子咬牙道:“要不是我那几个兄弟急等着要银子,你大哥又没那些银子带着上路,我就先收拾了他,再来料理你。这回先便宜了他,等我日后再找他算帐!”
池镜顺着他的指尖望进他的眼睛,“想必你收到了银子,也没想着要放了我。”
凤二放下手来,只是笑着走回凳上坐着,没答这话,好像故意要用沉默叫他忐忑惧怕。
池镜却没再问,连那一时半刻的得意和傲慢也不想成全他,脸上满是无所谓的神气。只竖起耳朵听,听见了玉漏把那些肉都嚼咽入腹,倒觉安心不少。
那土坯墙的裂缝里漏进风来,有两扇窗户摇摇欲坠地嵌在玉漏对面,可以看见一弯细月挂在幢幢的树梢上。她是头回陷入这命悬一线的境地,忽然觉得从前所受的苦跟这遭比都不算什么,真要面对生死存亡,才感到真正的绝望。所以对一切杳渺的声音格外敏感,可这大半日过去,夜深了,也没听见有人来营救的动静。周遭只有野兽偶尔的嗥叫,好像有没见过的怪物潜伏在那些树木的黑影里,随刻要狰狞地扑过来,听上去就可怖。
才刚凤二没有回答池镜的话,不过那沉默也足够她也猜到答案了。她侥幸地想,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算在里头?
这疑问刚从心里冒出来,自己就吓了自己一跳。
然而又抑制不住那想要活命的念头。
偏偏此刻池镜嘱咐她道:“别动得太厉害,仔细绳子勒伤了皮肉。”
他说话声音很轻,凤二与个男人窝在角落里睡着,也没惊醒他们。不过却狠狠砸在她心上,她倒希望他此刻能遗忘她的存在,因为她自己是有一时半刻忘了他的存在。
“三哥,你说官府能不能找到这里来?”她只能寄希望于官差。
“会的。”他说。
他也是赌,听说刑部那张大人年轻时候办过许多奇案,所以才慢慢高升到刑部。后来年纪大了,又久不办案,只周旋于朝堂,不免怠惰。不过到底是老道之人,码头那收钱的赵路或许只管收钱,凤二他们未必那么蠢,不会不防,不会径直和他联络。在他那里若是不能顺藤摸瓜,便只剩下那封信,只要那张大人果然心细如尘,大约能察觉那信纸上有股特殊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