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将银子揣进怀内,乜兮兮笑道:“这也是正二爷自找的,谁叫他爱借咱们家的势摆他自己的排场,仗着是老太太娘家人,出门去带他自己的小厮还嫌不够,偏要领着小的们紧跟着伺候他。”
贺台摇摇手,那小厮识趣退下,贺□□在外书房坐了半日,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回房去。不想园中碰见池镜从史家回来,看见他照样打拱行礼,“二哥。”
上回青竹说他像是察觉了他们的事,贺台看着他照旧的神色又不像,故意要寻机试探他,便笑着邀他,“你才打史府回来?一个人吃午饭也没意思,不如到我们那里吃去。”
池镜稍显踟蹰,“只怕二嫂心里还恨着我呢。为凤大哥的事——”
贺台笑着宽慰,“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她只是当时生气,过去这些时日了,她也就忘了。你和她自小相熟,难道还不知道她的脾气?走吧,常日不去,倒别为这事大家生疏起来。”
两人往那边过去,走出一截,贺台又问:“说起来你和那丫头如何了?还在一处厮混?”
池镜掩住婚事不提,歪着嘴笑道:“还能如何?还不就这么混着,男女之事,混着混着也就混完了。”
“哪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一个女人同一个男人混着混着,必定就要打算到将来,你以为混过一场就完了?她又没成家,连亲也没定,甘心跟你白混一场?我看将来等你娶了妻,将她讨到房里去,也算对她有个交代,免得她一赌气告诉老太太,你也要吃些教训。”
池镜未发一言,只是笑。
贺台睐他一眼,也是笑,“你这脾气也怪,屋里头放着那么些人不喜欢,偏要外头做这些鬼鬼祟祟的勾当。”
话说到此节,池镜仍是装傻,“屋里那些人从小看到大,倒没那份新鲜了。”
贺台见他不接岔,像是真不知道什么,有些放心下来。
哪晓得池镜却对他愈发警觉起来,这么个病恹恹的人,倒是往日小瞧了他,没想到他做事不动声色,心狠手辣。江正的死别人都当是意外,那是因为别人不知道底下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池镜是了然于胸的,自然不敢轻信。不过与他不相干,连老太太都不追究,他更犯不上多管多问。
他自有他的要紧事,等着盼着,没隔几日,便收到他父亲的回音。这回竟不是书信,是专程打发个管事的回南京来回话。
那来传话的老房管事说,二老爷身体抱恙,皇上许他归家养病,等养好了再回京复职。这一下惊得阖家都不得安宁,老太太当下便唤了大老爷并卢大总管到跟前来商议,“二老爷一向好端端的,怎么说要回南京来养病?未必是朝廷里有什么变故?你们快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大老爷并卢大总管皆是发蒙,一向朝中动向还要向二老爷探听,忽然二老爷要归家养病,一时还不晓得该向谁去打探内情。
那老房的见众人慌乱,忙拱手道:“老太太且莫慌张,二老爷嘱咐,朝廷虽有些变故,却与他不相干。这话小的一时半刻也说不清,等二老爷归家再同老太太老爷细说。不要紧的,请老太太千万放心。”
老太太并大老爷这才镇静下来,坐在椅上仍有些忐忑,后来还是商议着往官场上打听打听消息,唯恐生变,连一干家人也跟着惴惴不安。
独池镜不当回事,他父亲的脾气他还知道些,倘或果然有什么牵连家中的变故,也不会单遣个管事的来家回话,显然是没什么要紧,才不怕家中人口惊怪。
果然那老房前脚安抚了众人,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后脚便将池镜请到外书房里,关起门来,还有闲心谈论他的婚事,“你的信老爷收到了,叫我给你捎句话。”
池镜忙向他作了揖,请他椅上坐,自陪坐下首,聆听他父亲教诲。
老房瞅他两眼,捋着胡子笑起来,“你怕什么,老爷一向不大管你的私事,这些年在老爷跟前,你也没有闹出什么混帐事叫他生气,他自然也是跟你好商好量。”
池镜蓦地松懈下来,“房叔快别跟我卖关子了,我父亲到底怎么说?”
“老爷说,既然是你自己看中的,他也不好强你的意思,只是你将来不要怨他没替你细细主张。其实老爷在京原替你相中了一位小姐,是冯老大人家的千金,本来就要写信回来和老太太商议的,谁知你的信先到了。老爷叫我问你,你可要好好思量,那可是冯老大人家的孙女,冯老大人在朝中势力也不小,你难道就不想找一位好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