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寂灭仙界,是想重启神门,让神重新降世,而我不过是被你选中而已。”江顾缓缓抬起头来。
“你将会是神界第一位新神。”天门道,“这是你的使命。”
“那你为何又被欲望和情绪掌控?”江顾问,“你想重启神界,是重在想,还是重在你心中的那个神界?”
天门不答。
“你与我,好像也没有多少区别。”江顾忽然笑了。
“你在此枯坐十万年,还是要亲眼看他消失。”天门道,“你既爱他,何不救他?只要你放下执欲放下他,便能救他。你救还是不救?”
江顾不答,只是站起身来,走到了那株七杀树下,停在了接住眼泪的卫风面前,连他消散时的碎片都短暂地停留在虚空中。
他抬起手来,想要摸一摸卫风的脸,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然而他刚要开口,却看见了那些碎片之下的点点金光这些是他留给卫风的赐福,寓意平安和好运。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天门,道:“混沌与仙力相抵,神门内尽归虚空,你所说十万年,又是何处的时间?”
天门答:“自是门外。”
“我若救他,便要放下他,不再与他有丝毫牵扯,我若不救,卫风就会消散于天地,我依旧不会再遇到他,无论救于不救,我同他都再无可能,最后只能凭你安排,神界都会重启。”江顾扯了扯嘴角,“你说我救是不救?”
天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你救不救,对我而言并无区别。”
“那我救与不救,对我而言也无甚区别。”江顾忽然笑了,他猛地扣住了幻象中卫风的手,竟硬生生将人扯了出来。
正在消散的卫风猝不及防喘了一口气,往前一个踉跄,原本消散的躯体竟又倏然凝合,被江顾挡在了身后。
他愣了一瞬,望着面前江顾的背影,有些分不清虚实与时间,他张了张嘴,这大概是他消散前的最后一点幻想,也该心满意足了。
“师父。”时隔十万年,他终于再见到了江顾,哪怕只是幻觉,也足以慰藉。
江顾接住了落下来的那滴眼泪,果不其然,那滴眼泪在触碰到他掌心时,亦是化作了点点金光,而后身后传来了一声被压得极低,极为克制小心的一声师父。
他回过头,和卫风对上了视线。
卫风在树下等了这么久,本以为自己能平静以对,却还是倏然红了眼眶,就算再过十万年他也不会认错,这就是江顾,而绝非某种幻觉。
他想碰,却又不敢,最后迟疑地抬起了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江顾的衣袖。
没有消失。
是真的。
狂喜已不足以概述他此时的心情,那应该是一种紧绷到了极点的平静,他听见了自己近乎于无的呼吸,还有胸腔内心脏重重砸下的空洞的回响。
偌大的天门前,江顾与他并肩而立,驻足抬望。
天门问:“你何时发现的?”
“就在刚才。”江顾神色平静道,“卫风消散的衣袖间,尚留存我给他的赐福。”
上仙第一道赐福最为珍贵强大,但赐福的时间不会超过仙人当时的寿元,他给卫风的是自己成为上仙后的第一道赐福,寓意平安吉祥,他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余岁,而今赐福尚存,又何来十万年之久?
天门道:“原来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我自始至终都没能将卫风推出去。”江顾看向天门,“我们一直都在此处。”
所以他才能直接将卫风从“映像”里抓出来。
卫风愣住:“那这十万年”
“虚空之内无时间与空间,他想让我们觉得自己在何处,我们便会在何处,想让我们觉得过了多久,我们便以为过了多久。”江顾道,“我本该将你送出了神门,但天门又将你挡了下来,我猜此处既非神门内,也非天门外,而是在这两道门的交界处。”
“难怪我总觉得这十万年如白驹过隙。”卫风恍然,“可风无忧的确是真的,否则我定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