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率先说话,反而是程卓回头看了一眼,防备地问:“你也是警察?还是律师?”
他疑心池钺要套自己什么话,池钺答:“我是替律师开车的。”
陈卓稍微放松了点,却还是说:“看起来不太像。”
池钺问:“那我像什么?”
程卓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回答:“老板吧,反正不像司机。”
池钺轻微地笑了一下,包里有一包薄荷糖,是防止蒋序路上晕车带的,没用上。他拿出来拆开递给对方,说了句“借你吉言。”
他神色坦荡不似作伪,程卓满身的刺消下去一些,犹豫着接过糖。
气氛稍微好了些,池钺闲聊似地问:“为什么不想见律师和警察?”
“……抓我妈那天来了好多警察,把我妈带走了,有人说我妈回不来了。”
程卓低头撕扯着手里的糖纸,解释:“不是讨厌他们,我只是……害怕。”
片刻之后,池钺点点头:“不想给妈妈带话也不是因为讨厌,只是觉得愧疚。”
程卓飞快地抬头看向池钺,脸上有些震惊。简陋的院子里,池钺望着前方的虚无,语气像是平静的海。
“愧疚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她的意图,愧疚当天自己为什么因为上学不在现场,愧疚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没能快点长大。”
他知道,这样的愧疚在对方将来漫长的人生里,不管过得好与坏,总会在某一个时刻冒出来,静静地漂浮着,和他对望。
程卓眼眶发红,把头埋进膝盖里,瘦弱的脊梁像一张紧绷的弓。
池钺在上面轻轻拍了拍。
程卓声音闷闷的,从环抱的双腿中传出来:“他们说,我妈是为了我才杀了我爸。我觉得对不起我妈,又怕别人叫我杀人犯的儿子。”
还是个孩子,已经过早的肩负起这个世界上最骇人的言语与风霜,他觉得害怕。
“你妈妈不会觉得是你对不起她……我猜。等她回来了,你可以问问她。”
程卓听见身边的人沉默了几秒,很轻地说了一句:“当时我没有机会问她。”
片刻之后,对方又说:“等你长大一点,也不会害怕别人叫你杀人犯的儿子。”
“将来你每次回想起那一天的时候,其他细枝末节都会被忘记,只会记得……她很伟大。”
程卓终于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对方眉眼低垂,坐在院子梨树的花影阴翳里,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