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正如引虹宗那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弟子所设想的那样,何遇安哪怕被废了四肢根骨,也硬是活到了最后。
活到了引虹宗大师兄察觉到师弟们的错误去向匆匆赶来,却一时无法制止他们盛怒之下的暴行,只得和押解者与被押解者一同落入洞府主设下的窥心阵中,看见了“自己”最期待的一切。
那时的何遇安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真正脱去了凡骨,天下人间皆被掌握在他鼓掌之间,在他治下,仙门真正成为了仙门,而尘世一片祥和,再不会有苦难。无人会违抗他的命令打破他所钦定的秩序,连引他入修行之道的那位神仙师父都要遵从他的命令。
就在何遇安因为天下的顺从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时,敏锐地在幻境中师父的面容上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不了解仙门,也不了解凡人,但是他了解与自己相处十年之久的师父。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与幻境所赋予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冲突,在隐晦的割裂感中,被肉身束缚的绝慧神思冲破了所谓天赋所限,何遇安找到了濯九州窥心阵法的破绽,先另外三人一步回到了现实。
在通过阵法后,何遇安见到了真正的魔头肆意表达的智慧。无数奇绝之法中,他凭本能选择了其中之一。
——正是他所需要的夺舍之术。
属于何遇安的躯体已然被折磨得无法活下去,他研习夺舍之术的时间堪堪足够在其他人醒来之前挑选出最具灵骨的那副身躯,并趁原主神识深陷窥心阵而转移二者的魂魄。
是难以想象的顺利,何遇安再睁眼时,他感受到的是体内前所未有的纯粹灵力,看到的是自己残破的旧躯。
因为要尽可能让识海刻下古洞府主人遗留的学识,何遇安没有心力去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自己在那三人的身上做了什么。
“现在回忆起来,我也只记得好像就是把他们对我做的反过来在他们身上也做了一遍而已。”何遇安咬着手指,费劲地回想了好一会,才耸耸肩,轻描淡写揭过了古洞府里溅过的血。
看着眼前的弟子身上依然是属于那位无辜的引虹宗大弟子的皮囊,岳初晓已经不想和他细究这件事里被错置的因果了。浮生剑锋在鞘中细细地嗡鸣,似是极想饮何遇安的血,又似感受到主人复杂的心境,产生了微妙的迟疑。
见岳初晓不说话,何遇安主动又开了口:“师父,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你宁愿固守这里,也不想像引虹宗那样修建仙门,开宗立派,你明明有那样的修为。”
浮生的轻颤被抚平,岳初晓神情未变,那双一向温和的杏眼中却有凌厉之色:“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你没有那样的修为,从夺舍到掌权引虹,太快了,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