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霄性子孤傲,冷血薄情,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这么认为。母妃死后,他心里除了权力,只剩下宁锦婳。后来他手刃血亲,踩着尸骨累累上位。全昇劝他仁慈,他笑他妇人之仁。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从来不觉得他错了。
他要钱,要兵,要权。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只有牢牢握紧手里的剑,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什么花言巧语他从来不屑做,绣花枕头,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即使宁锦婳现在怨他,等他事成,把她捧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封赏她的母家,善待他们的孩子……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心。
他如多年前一样,一直是疼她的三哥,从未变过。
但如今,陆寒霄知道不可能了。
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若说失手害死亲子让这个男人有五分痛,让宁锦婳知晓便是十分、百分、千分!他明白,若是婳婳知道他干的事,她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他不敢。
这个敢冒天下大不韪敢起兵谋反的男人,此时却如同懦夫一样,卑微而怯懦。
当初陆钰之事他尚有苦衷,便惹得宁锦婳和他嫌隙多年,如今的宝儿……
宝儿。
他在嘴里默默念着,不自觉地想起他的样子。
那是她为他生的孩子,他当时在茶楼里还看过一眼,是个很漂亮,很乖巧的孩子。
见惯血腥的陆蒙都不忍对他下手。
他亲眼看着陆蒙喂他喝下能药倒几个大汉的麻药,亲手把他送去了危险重重的战场。
陆寒霄忽地闷哼一声,手掌捂着胸口,冷峻的脸上浮现苦痛和后悔之色,这些杂糅在一起,显得十分狰狞。
他曾经对全昇说过,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绝不后悔。
如今,他食言了。
如果他当初对婳婳更上心一些,如果他当时多看一眼……是不是一切,还可以挽回?
可惜没有如果。
错已铸成,他连痛心的时间都没有,有太多事等着他决断。遗诏、姜姬、皇帝、霍凌……手下都是脑袋别到裤腰带上跟他起事,他是镇南王,滇南绵延千里,百姓数以万计,他这个王爷,不能陷在儿女情长里。
陆寒霄闭了闭眼,哑声道:“先生,可有把握?”
赵六隐身在黑暗里,他有一种魔力,在不想出风头的时候,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忽视他,像忽视路边的杂草。
他道:“尚可一试,只是需要时间。”
他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但对象都是成人,如今要易容一个孩子,他本人还没见过本尊,只能凭借陆蒙的描述和画像捏造,着实有些难为。
“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