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忽然一动,仅仅是屈起指骨的动作,如同油蜡纸一般的红褐色皮肤都像是快要裂开似的,能从薄薄的、挛缩的肌肉底下看清骨头,像是要把皮肤顶破。
褚卫被迫转过身,看清了此生所见最恐怖的一张脸。
他玩过一些恐怖游戏,看过许多恐怖电影,游戏CG和电影特效已经能够突破人的想象力,带给玩家或观众极致真实的视觉感受。
但所有的视觉冲击都抵不过眼前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庞。
褚卫一瞬间心跳都要停了,恐惧到极点时反而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木愣愣地看着。
他的牙齿已经咬出血来。人在恐惧时会呼吸急促,往往需要口鼻共同协作分担,但他完全做不到,连生理本能都被抑制了,只得急促又短暂地喘气,毫无规律,几乎要使自己窒息。
眼前这张脸,不是说有多扭曲或是多血腥,而是能从虬结挛缩的皮肉中看出曾经遭受的痛苦。因为能勉强看出人形,所以反而比纯粹的怪物更让人惊惧。
褚卫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带着死亡的寒意。
他忽然干咽一下,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带来勇气和爆发力,让褚卫奋力反抗。他抬腿往前狠狠踹过去,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照着那具人形的腹部。
褚卫看见对方油蜡纸一般的皮肤,误以为十分脆弱,他预计自己突如其来的攻击能够直接踹断对方的脊骨,毕竟人形的内腑已经缩成一团,腹部更是空荡荡,像是纸皮翼展,将将包裹住脆弱的骨骼。
但事情并没有像褚卫想象的发展。
人形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纹丝不动,干枯深陷的眼眶像是两个漆黑的洞,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褚卫——用不知存不存在的眼球。
随后,人形挛缩的嘴唇略微动了动,扭曲着露出更多的牙槽骨来。
那大概是一个笑,充满了对褚卫不自量力的嘲讽。
人形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了褚卫的肩膀,让他丝毫不能动弹,像是被绑缚在绞刑架上。
紧接着,剧烈的痛楚淹没了褚卫,他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咯嚓”。自第一声响起的时候,他就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了。
那具人形自肩膀起,一寸一寸地捏碎了褚卫的骨头,一直到小臂。
褚卫疼得浑身冷汗,几乎要晕厥过去。这种疼痛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够忍受的极限,意识到自己的骨骼正一点点被捏碎的感觉太可怕了,那些骨头碎碴还被包裹在他的皮肉中,却无法再起到任何支撑作用。
手臂从外观上看起来明明还是完好的,却像是已经失去了。
褚卫绝望中想:他是打算捏碎自己全部的骨头么?
但人形很快停止了动作,低下头颅,用只剩下梨状孔的鼻部轻轻嗅闻。这个动作好似很亲昵,但褚卫只觉得恐惧,他联想到野兽进食之前会有一个这样的动作,大概是确认食物是否变质。
人形冰凉的气息越来越近,褚卫最后一个念头是:妈妈一个人在家,她还安全么?
随后,颈部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迅速流失,冰冷的感觉从四肢末端蔓延向心脏,最终沉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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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那条夹巷里了。”褚卫情绪低落。回想这些经历并不好受,尤其是关于母亲的那部分。
他还是不愿意接受唯一的亲人已经被残忍杀害的事实。
陆初景点了点头。情况与自己猜想的大差不差,从褚卫的描述中知道袭击他的人外形可怖,挛缩的血肉、干枯的皮肤……听起来很像是在研究所里遇到过的吸血鬼。
当时在研究所,陆初景认识了一个穿着打扮非常朋克的吸血鬼,因为药剂实验发生意外,对方暴露在阳光下仅仅数秒,就变得面目全非。
褚卫遇到的,莫非就是那个吸血鬼?
可是药剂实验为期一个月,现在应该还没到时间才对……
陆初景食指指节屈起,不自觉地顶在嘴唇上。他思考了片刻,抬眼看站在茶几前的少年:“你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什么吗?”
褚卫迟疑着,语气虚弱:“是……吸血鬼吗?”
惧怕阳光这点足以支撑他做出这个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