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澈帝决定起兵的原因,从边疆而起,一路起兵聚力,攻至京都,一步一步夺下城池与兵营,改朝换代,即为开元。”

燕将池声音淡漠,就像是历史馆内没有感情的电子讲解。

但他没有说的是,当年的边疆都城到底有多乱多苦。

大旱三年,大涝三年,粮食紧缺,初生的孩子会被贼人生抢,所有百姓入夜后紧锁房门不敢出屋,街上时常能听见老人女人孩子的尖叫和惊惧的哭声。

士兵饿着肚子守边疆,等不到兵饷也等不到来人支援,而他,领着老将军的军令求援,策马赶去京都的路上硬生生饿得晕死过去,从马上跌倒,又滚到了崖边,险险挂在树上,被路过的富家子救下。

而那人就是澈穆桓。

他才知道对方是受朝廷之命,去南疆的洛城当官。

那时他光见到澈穆桓身后一长串的马车,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但想也是富人家那些锦衣玉食不能吃苦的奢侈品。

他见惯了苦厄的百姓,最看不惯出身京都的富人家,受了对方的恩情后,只等力气稍恢复了些,便直接连夜走了。

至于对方的恩情如何还,他本想着,待他从京城请命搬来救兵回南疆后,他到时就多看顾点对方,免得这个富家子在那么乱的都城里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结果,等他好不容易赶到京都,却连当今圣上的面都没见到,他讨要粮饷,被官人用两箱白银打发,讨要援兵,被打了一顿丢出去。

最后他拿着那两箱白银,换了所有的粮草,又找了一队镖局,押送粮草回洛城。

回到洛城后,他才知道,送他出城的老将军战死,洛城差点被攻破,反倒是新来的督官保下了城池。

而对方带来的那十几辆马车里,装的也不是什么锦衣绸缎,而是一个个足有好几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的木墩子。

那墩子上全铸满了铁器尖刃,在洛城险些被攻破的时候,那些外贼由下而上地想要冲过城墙外的护城河道,却被这十数个墩子尽数冲下碾压,杀得措手不及,狠狠重伤,人仰马翻地逃走。

后来澈穆桓就在洛城待了下来,他才知道对方本是当朝最年轻的大司空,司掌工部。

所行之事多如牛毛,既要掌管土木兴建、器物利用之式不论农具亦或是军用军械也要排山川林泽、江河堤岸营造工程事项,还有航运水利,甚至就连纺织矿冶都属他的掌管之下。

他是在后来才知道对方的能耐,平日里总见那人摆弄着笔墨,画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又玩着木头,隔天便做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玩意,稀奇古怪,有的甚至还能飞动,看的他眼睛都发直了。

他知道就是这些东西,曾经救了洛城百姓。

他也问过对方为何会来这里,几次问得多了,那人才憋着气,郁郁地告诉他是因在朝堂上多次直谏,加之总摆弄这些天工之术,被同僚弹劾,又陷以巫术为名,最后被发派到了洛城来。

他觉得这人也是倒霉,被发派到哪儿不好,偏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这座城里的人,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朝不保夕。

至于他,他本就是孤儿,跟着老将军才得了一个姓氏,老将军平时光是燕子燕子的喊他。他没有名字,也没必要取名字毕竟也不知道明天还活不活着。

再后来,他们的洛城还是被攻破了,洛城人的血把城外的河都染红了,洛城的百姓总念想着朝廷会来救他们,念到了死也没盼见。

他头一回哭,也头一回看见澈穆桓哭,然后他就听见澈穆桓低低地对他说,说朝廷病了,天下病了,只有斩了病根,这世道才能好起来。

那人朝他伸出手,问他,愿不愿跟他一道走,愿不愿与他一道斩病根,破旧世……立新帝。

他已经无处可去,他所认识的人皆死,他抓住那人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然后,就如世人所看到的那样那人封帝,他为镇安大将军,驻守在新帝的左右,为新帝扫除一切屏障。

澈穆桓于他,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你也了解得不少啊。”胡枫意外地看过来,“那你觉得后来镇安大将军是真的谋策了夺权……”

这也是他们剧本结局迟疑的地方,关于这两人的史料太少了。

他话未说完,就见燕将池一记眼刀阴冷地看来,让他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要说什么。

许多人都猜测,澈帝猝死,与镇安大将军谋篡夺位有关,两人总是同进同出,澈帝最信任的便是燕将,若是燕将谋策,一定十拿九稳。

但胡枫却觉得,这不可能,燕将为澈帝出生入死,如果想要夺位,根本用不着等到澈穆桓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