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经常偷偷闯进别人家?”唐宁一边跟在司无岫的身后赶往印玺所在的位置,一边用“连心”对他道。
从王家大宅,到昊南城的城主府,再到黄龙的王宫……这回他们又到了公良府,感觉一次比一次进入顺利,他们都快变成专业的了。
唐宁心里有点窘,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啊,他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熟能生巧”。
司无岫轻笑着回应他:“情势所迫,我们也是别无办法。何况这次还是奉旨潜入,就算被人发现,也还有元帝替我们顶缸,阿宁无需担心。”
司同学的这句“顶缸”说得无比自然,就好像根本不觉得他坑了自己的爹。
也不知道元帝听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唐宁觉得,就算元帝知道了,以他现在的“佛性”,恐怕也不会对司无岫生气。他嘴上说着对司无岫是合作与利用,实际上旁人多少看得出来,他还是有那么点在意司无岫的。
只是这种在意未必能比元帝对野心的执着多,所以他过去二十年来都未曾见过司无岫一面,除了司无岫出生没多久时,想杀又杀他不得的那一次。
想到这里,唐宁足尖使力,往前跃了一段,与司无岫并肩而行,并轻轻握住了司无岫的手。
“阿宁?”司无岫侧头一看,就见唐宁正对他微笑,笑容干干净净,眼底也是一片清澈,看一眼就似乎能让人心情宁静。
“就是突然想拉个手而已,怎么了,有问题?”唐宁偏着头看他,眼中流露出几分小狡黠。
“当然不是,不过若是阿宁可以对我做一点更过分的事情,我还更加欢迎。”司无岫对他眨眨眼道。
这人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得寸进尺的机会啊!唐宁忍不住说:“那我们还是好好继续暗探吧,先把手松……唔……”
唐宁刚要说松开时,就忽然被司无岫拉了一下,两人的身影瞬间没入阴影中,而司无岫又伸出一手悄然捂住他的嘴巴,另一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
有两个丫鬟从前面的拱桥上走过,她们的手中似乎端着两个盆,盆中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唐宁皱了皱眉,血腥味里散发着浓烈的妖气,她们手里端着的,是妖族的五脏六腑!
看这妖气浓郁程度,估计还是能够化形的妖族。
妖族的脏腑中蕴含的妖力仅次于妖丹,比妖血的效用或许更好些。
不对……这些妖气之中,其实还混杂了微弱的人族内力的气息!
唐宁的手在微微发抖,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两个盆里装着的,除了能够化形的妖族,还有曾经活生生的人族。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这些东西是给谁送去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月魔!
月魔刚从地宫中逃出,他的魔力接近枯竭,需要鲜活的生命来补充。京城里现在遍地都是武者,公良世家悄无声息地就可以将落单又武功低微的武者抓进府,神不知鬼不觉。
昊南城的薄海平还只是抓妖族回来放血,基本上并不伤害妖族的性命,然而公良世家的做法比他狠得多,他直接杀了人,把活人当成食物,送给月魔去“补身体”!
“唔……”唐宁强压下那种恶心的感觉,迫使自己尽量忽略那两个盆里的东西,集中精神完成他们二人的任务。
这个时候视力和嗅觉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唐宁不由苦笑。
“阿宁,不舒服?”没有看清盆中事物,也只闻到浅浅血腥味的司无岫担忧地看了唐宁一眼。
唐宁摆摆手:“我没事。跟着那两个丫鬟走,说不定就能知道月魔具体在哪个房间了。”
“你可要休息一下?”司无岫问他。
“不用,我还没那么娇弱。”唐宁摇头道。
只不过话音刚落,司无岫身上的白虎铠就飘散出一阵淡淡的幽香,像幽兰,又像檀木,丝丝缕缕遇风则散,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谁也闻不到。
司无岫:“……”
唐宁:“……”
这回白虎铠的反应倒是挺快,唐宁见过它一瞬变色的神技,没想到连香味都能模拟出来。
与之相比,妖皇袍就只是一件能够保存许多老祖宗的神识,能够带人飞上半空,最多再当个导航的朴素袍子而已。
论时髦值,还是拼不过白虎铠啊。
唐宁忍着笑意拍了拍司无岫的肩膀:“我好多了,多谢你……的铠甲,这味道挺好闻的,冲淡了方才的血腥味。”
“血腥味?”司无岫终于意识到唐宁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了,天狐的五感比常人敏锐得多,再加上唐宁的想象力丰富,这一联想就更不得了,仿佛身临其境,更加悲催。
“快走吧,要是我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两个丫鬟身上有问题!”唐宁道。
“被人控制了?”司无岫很快就猜到,唐宁隔得这么远都会被血腥味折磨得差点吐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虽然这其中有唐宁较为敏感的缘故,但按理来说,端着如此血淋淋的东西走在路上,她们的反应不该是这么平淡的。
唐宁戳了一下自从来到这边后就变得慢吞吞的小黑。小蝎子螯钳张开了一下,又微微合上,好像对那两个侍女并不太感兴趣。
“应该不是中蛊,就是一般的毒-药或者迷药。”唐宁对这越来越挑食的家伙无语了,居然还看不上毒性弱的“食物”了,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而且它还很狡猾,一开始察觉月魔的存在后跑得飞快,临近了发现魔气太重,就变得犹豫不决,磨磨唧唧地又爬回唐宁的身上,怂得不行。
司无岫一看唐宁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伸手戳了戳他肩上的小蝎子:“我们能这么顺利,还要多亏小黑,再挑食也养得起,回头母后带你去慕容独那边吃好吃的。”
“咳……你刚才说什、什么后?”唐宁瞪大了眼睛。
“你是妖皇,自然就是它的‘父皇’,那我这个妖后理所当然就是‘母后’了,不是吗?”司无岫似乎对这个称呼还挺满意,一点都不觉得雷,又用指尖碰了碰小黑的脑袋。
唐宁却被雷得里嫩外焦,尽管司无岫平时也常自我调侃妖后什么的,但这跟突然间上升为人父不一样啊,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而小黑在经过这段时日的升级,即便不用“连心”也能听得懂他们说的一些词汇了,比如“好吃”这个词。
听见有人要给自己好吃的,小黑张开螯钳,用光滑的一面蹭了蹭眼前这个善良的好人,还卷起尾针,以免自己在撒娇的时候刺伤他。
唐宁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天雷交加,变成了现在的一脸冷漠。
算了,你们两个高兴就好。
尽管中间多了一个小插曲,唐宁和司无岫还是及时追上了两个丫鬟。只见她们从桥上下来,走到一座假山前,转动旁边的一根石柱,假山便分成两半,露出一条宽敞的暗道来。
暗道打开时,里面有更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唐宁这回学精了,让妖皇袍给自己的脸上戴了个面罩,能够隔绝大半的腥臭味。
暗道很宽,底下的空间也很大,两个丫鬟刚一踏入,手中端着的盆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卷走,随后暗室里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不够……不够吃的,我还要……”
随着这句话说完,那股力量猛地冲两个丫鬟袭来,丫鬟们没有任何动作,双目空洞呆滞,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是月魔口粮的一部分。
只是这股力量在即将碰到她们时,突然从洞口处涌来一股庞大的妖风,将无数蛊虫凝聚成的两只巨大黑手给拍开,同时裹挟丫鬟飞速离开暗室。
黑手还想追上,此时又有上千道锐利森冷的剑气扫荡而过,绞碎了无数的蛊虫。
“啊……啊啊——”月魔尚未恢复魔力,又遭此重创,连凄厉的叫声都显得气若游丝,充斥在暗室中的魔力骤然被他收了回来。
黑暗中的月魔,睁着一双仇恨的眼睛,看向那两道离开洞口的背影。
唐宁刚跳出暗道,就立刻转动石柱,把假山又恢复了原状。
司无岫则一手捞起一名丫鬟,看向唐宁:“阿宁,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对他进行最后一击?”
以司无岫对唐宁的了解,他的阿宁虽然心善,却不是毫无原则的那种心善。唐宁拦着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不过就算心里有所疑惑,唐宁让他先撤出来的时候,司无岫连想都没有想,就按照唐宁的意思去做了。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宠溺,也就只有唐宁才会令司无岫心甘情愿地这么做。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种奇怪的预感。”唐宁也皱起眉,眼中也有几分疑惑,“我能感觉到月魔的体内有冕冠的气息,但是冕冠似乎对我毫无反应,准确说来,是对妖皇袍和金杖都没有反应,就像陷入了沉睡一般。”
“会不会是因为千年以来都在镇压月魔,所以冕冠的意识沉眠了?”司无岫推测道。
唐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冕冠应当也有自己的意识,也许是长期与月魔对抗,为了减少妖力流失,就选择了自我封闭。要唤醒冕冠,恐怕需要让月魔继续催动体内的魔力,让冕冠产生危机感而苏醒过来,到时候自然就能与妖皇袍和金杖共鸣了。”
“直接杀了月魔,不能唤醒冕冠吗?”司无岫道。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只能杀死眼前这个从地宫中逃出来的月魔,月国遍地封印中的魔神却杀不死。”唐宁摇了摇头,“能杀神的,就只有神。所以刚才我才会有这样的预感,现在还不是除掉月魔的好时机。”
预感这东西有些玄乎,不过当武者的境界变得越来越高的时候,他们口中的预感其实是本能做出的预判,这种预判通常情况下还是颇准的。
“阿宁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暂且让月魔再多活几天吧。”司无岫颔首同意。
他不禁心里思忖,唐宁那句“只有神才能杀神”,该不会是阿宁已经模糊地感受到成神的契机了吧?
武圣之后的境界是武神,然而放眼天下,就算是上古时期,也从未有过对武神的记载,这种说法更像是一种猜测,却根本没有人能到达。
不过若是唐宁的话,司无岫又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他家的小狐狸总是异于常人,常常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唐宁对自己的预感倒没有像司无岫那样分析得这么详细,他只是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而已,其实自己也有点不太理解。???c0
所以他也没去纠结,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重不重,要不我帮你背一个吧?”唐宁看向司无岫手中的那两个少女,问道。
因为不想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司同学是直接抓着她们的腰带提起来,幸亏那俩丫鬟中了药昏迷过去,要不然肯定会被勒到吐,全都勒在胃上了。
司无岫摇头:“不重,我一人就可以了。”
“当真?你可不要勉强自己啊。”唐宁道。
“勉强当然是会感到勉强的,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把这两个换成阿宁……”司无岫由衷感到遗憾。
“咳咳。”唐宁看了他一眼,幸好这两个姑娘是晕过去了,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嫌弃。“那也没办法,公良家对她们下药控制,就是打算牺牲她们给月魔恢复魔力的,她们醒过来后已经不可能继续留在公良府了。”
“嗯,我知道。”司无岫点了点头,让唐宁放心,“我会将她们带出公良府妥当安置的。”
不过现在,这两个姑娘还得委屈一下,继续被司同学提溜着赶往下一个地方。
因为他们现在还有印玺没有拿到手。
根据司无岫与元帝的分析,以公良野的执着,他必定会将印玺放在自己身边,至少也是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放印玺的地方不是他的卧房,就是书房。
公良野是个喜欢将所有不确定因素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所以他直接把月魔接到了公良府,月魔所在的假山也离他的房间很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