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梦见贺川还遗了这件事儿,江汀谁也没说。不过,从那以后,江汀也很少叫贺川“哥”了。
少年整天浸润在青涩的小心思里,会因为贺川的一个消息捧着手机痴痴地笑,却只能占着身份的便宜,当着亲密的朋友,装得什么都没有。
贺川每次帮江汀批完卷子就去做自己的事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江汀把他改过的所有试卷都收集了起来,放在一个超大文件夹里。后来要装的东西越来越多,从贺川写过的卷子到贺川划过的草稿纸,多到文件夹装不下,江汀又把它们都挪到了箱子里。
江汀越来越能确信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他喜欢他。
一转眼,贺川高考结束了。江汀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考不好,贺川太学霸了,天生就适合干这些。他唯一担心的是,贺川要离开了。
贺川说过自己大学会去首都读——不是从平安里到市中心的距离,是隔着三个省的距离。江汀自己也要上课,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天天去找他,只有暑假有空。可惜贺川暑假也不在家,出去打工了,江汀想找也找不到。
江汀有次问贺川为什么一定要大热天去发传单,休息一天不可以吗。贺川说,越热的时候工钱越高。从那以后江汀就没有闹着要见贺川过了,只在自己生日、收到贺川送的钢笔后说,自己不要礼物,只要能时常跟贺川说说话就好了。
江汀没指望自己随口一说的愿望会实现,但他有时候觉得,贺川真的很像从天而降的哆啦a梦。
贺川去北京那天坐的是绿皮火车,硬座,九个小时。临上车前他背着军绿色的被子和一卷老旧的蛇皮袋,穿着二十块三件的t恤和五十块一双的运动鞋,然后把江汀叫到自己身边,说:“这个新手机你拿着。”
江汀吓一跳,“给我的?”
“嗯。”贺川依旧惜字如金,“不是要多说话吗?拿着,等我去北京了常联系。”
其实以江汀的零花钱,买三个更好的款式也是够的,只不过江家一向管得严,彼时智能手机也不算普及,夫妻俩觉得让孩子太早用这些不好,就一直没让他买。
贺川买的手机是半智能,当时的新款,外观很时尚,价格大概是贺川一整个暑假打工的工资。
江汀看着手机盒,摇摇头,“我不要。太贵了。”
“我会找你爸妈报销的。”贺川把江汀的鸭舌帽往下一拉,无所谓地说,“走了。”
江汀正想叫住他,眼睛忽然被帽檐遮住,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再抬头发现贺川已经过安检了。
“贺川!”江汀拔高声音冲人群中喊,“光我有手机有啥用啊,你号码多少啊!”
贺川背对着江汀,高高举起双手交叉挥了两下,“已经存进去了。”
“啊?”江汀赶忙开机检查,发现联系人列表里果然存着一个号码,上面写着[贺川]。
江汀来不及问贺川哪来这么多钱,又把双手比成小喇叭的形状,冲远方喊:“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