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
刘义歪着头,艰难地看向他。
“你还不知道吗?你从来没有见过你的母亲,她很漂亮,来到实验所的第一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叫宋海英,头发长到这里……”他用手在腰上比划了一下,“性格很温柔。是邹献忠的掌上明珠,我们所有人的梦中情人。”
“你也是实验所的人?”
“不是,我不是。”刘义摇摇头,看着天花板,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我哥哥是,那时我只是……来找他,很幸运地遇上了你母亲。宋海英,只那一眼,我就忘不掉她了。后来……我就听说,她死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他咬紧牙关,奋力瞪着一脸茫然的邹途,似乎拼尽全身力量都想嘶吼出声,“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生,她死了——她死了!”
“你的每一个生日,都是她的祭日,都是她痛苦地死在产床上的那天!”刘义发疯一样怒吼,“所以邹献忠才那么恨你,恨到……不惜把你所有出生证明销毁,焚烧你存在的每一个证明,把你关在实验室里,作为唯一的实验体。他找不到你父亲,那该死的男人……自然而然要将愤怒宣泄在你的身上。”
邹途看着他,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说。纪南泽靠在他身边,握紧了他的手。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恨我的必要。”他低着头,什么也没看,什么也听不进去,“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
“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刘义说,“如果不是你和你父亲的存在,她不会死,这就是事实。”他仰头,看着天花板,“最开始,这个实验,是为了宋海英而秘密开展的。”
“什么意思?”邹途咬牙看着他。
“为了让她活下来,为了让她拥有和你一样的再生机会。”刘义苦笑起来,“可她已经死了,死者不会复活。那些菌株……根本不能让她苏醒……”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朦胧,对外界已经没有任何反馈了。
“菌株?”邹途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拼命想要让刘义听见自己话语,“菌株是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刘义听不见他的话,也感受不到邹途的情绪。他迷茫地眨眨眼,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银色吊坠。
“你走吧,把它也带走。”他说着,一把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可他找不到邹途的手,只能徒劳地摔在地上,“带走它,邹途,这是属于你的东西。是宋海英的遗物……我也恨你,我恨你害死了她。”
邹途的手颤抖地抓起了那枚吊坠,吊坠很容易打开,轻轻一按,就弹出了内里存放的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女人,看着二十岁上下,笑容璀璨,年轻而漂亮。邹途将它握在手心的时候,就感到鼻子一阵没来由的酸涩,他险些哭出声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过去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的父母都弃他而去,只有他的外公对他毫无理由的憎恨支撑着他在泥泞的世界走下去。他将吊坠握住的瞬间,就好像握住了一整个世界,握住了他一整个黑暗无光的童年。
纪南泽也握住了他的手,两人的手渐渐收紧,将吊坠的刻痕印在掌心。
“可你也是她的骨肉,你是一系列劫难中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而已。”他仰着头,靠在车身上,望着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天花板,他满是鲜血的嘴唇嗫嚅着说,“你们可以走了,是我输了……南山大街,沦陷了。”
登上房车之后,姜森负责了开车一职。他在引擎发动前担忧地看了一眼客厅方向,邹途满身是血地坐在下铺,手里紧紧握着那枚吊坠。他的整个表情都埋在臂弯之间,似乎陷入了漫长的低落与沉思。纪南泽坐在他身边,蓝莓卧在他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鼻子撞着邹途的腿。
洛桑和瘦猴也在一旁担心地看着。
他将相片从吊坠中取出来后,稍一翻转,就能看见那张泛黄的照片背后,写着一串娟丽秀气的字。
给你永恒的希望,给你永恒的赞美。
我的孩子,我的挚爱。愿你长大成人,一路前行。
我在世界的尽头,一如你如今拥有或迷失的挚爱一般,深深地、深深地……
爱着你。
——宋海英
从轿厢底部走出来的时候,零号病人身形不稳,他受了些伤。不,菌丝在那个人身上产生的变化,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的夺偶争斗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个人赢不了他,他才是这个陆地上最强的生物,命定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