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你卖关子对他说,“等到开花我们就能明白了。”
伊凡靠近了玫瑰丛,观察茎叶,脸与手指的皮肤都呈现一种瓷白色。他费劲地思考,可能是过于努力,一双细眉微微拧起,眼神用心极了。只可惜他还是没从这未开花的玫瑰丛查探出什么,毕竟他并没有专业知识。他只能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接着用手指拨弄叶片,那受着荣宠的叶片颤颤巍巍,指尖仿佛在点你的心。
你站在他的背后,手随着他伸向前,状似无意地拥着他,捉他的手,嘴唇凑在他的耳边。伊凡的体温总是不高,哪怕在这样的烈阳天也仍然如此,你搂着他就像抱着有人体温度的雪,甚至连吹出的气到他耳边,你都怀疑会不会融去他的皮肤。
你还是将答案告诉他:“这是玫瑰。我们种得晚了,今年花期已过,大概明年四五月,我们能见到它开放。”他又笑起来,扭头来看你。他对此期待极了,手指捻着叶子又摸了摸,说:“真希望快点到那时候。”之后才松手,看其他留出来的地。
你突如其来地对伊凡说:“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他疑惑地看看你,睫毛扇动了两下。你绕着他走,他不自觉随着你转圈,到第二圈时,你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本书,放到他手中。伊凡对你这把戏震惊极了,一手抱着书,另一手来捉你,仿佛要检查你将它藏在哪儿。你及时地按住他脑袋,对他说:“难道不该看看我的礼物吗?”
伊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稳重,又害羞了,脸上一红,将那书捧起来。那是一本花卉大集,园艺公司送给你的,上面列着他们可提供的各种花及种植方法注意事项。他很快被封面的锦簇花团吸引走注意力,急切翻开,看了两页又抬头望你,像个正在观看玩具广告的小朋友。
你如他所愿,说:“这是我们的花园,你可以挑选你喜欢的花。”你捉着他的手指,一边翻页,一边对他说,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亲手试着种花,你雇的园丁或者社工都可以为他提供帮助,可以教他如何翻土,如何种植,该在何时浇水施肥剪枝。毫无疑问伊凡心动了,他不停地点着头,说着“好”,每翻一页他就要满怀喜爱地说:“我们可以种这个花吗?”
你的假期结束了,无暇陪同他挑选,你不过是想为伊凡找点事儿做,毕竟不能总让他闷着,那与过去毫无差别。你上学去,重新见到你阔别了一个暑假的同学们,午时你头一次在上学期间主动联系社工,询问伊凡的状况。社工带着无奈却有笑意的声音回答说,伊凡几乎一直呆在院子里,翻阅那本书,午饭都还没有心思吃。
夜晚回去时,伊凡像往常一般迎接你。你从他怀里抽出那本书,发现它的右下边角已经鼓鼓囊囊,全是折痕。你告诉伊凡可以将想要的那一页折起来,没想到他几乎每一页都折,花园可种不下这么多种花。他也知晓自己的贪心,只好红着脸,和你一块把一些折痕展平了,好不容易才挑出十来种花。
无需惋惜。你告诉他,第一年不过是先试试手,等到了明年我们可以种更多。埃琳娜也是这样过来的。
你订购了花种,雇的园丁来到这院子。可能是对亲手种花的期待大过了一切,又或者是你这些天来对他的引导起了作用,总之伊凡只花了一天就适应了这陌生人的存在。
那之后你每天回去,伊凡几乎都是脏兮兮的。他不太会用工具,时不时就要上手,那有着细腻皮肤的手掌捧着根茎、刨挖土壤,天气还热着,他跪在地上,由于劳动而出了汗,无知无觉地去擦汗时又将土抹到脸上。他对于自己被弄脏的模样感到新鲜,你告诉他这是他劳动的证明、健康的证明,你喜欢,于是他又总保持着这模样直到你回来,让你看见。
只不过有时他会弄伤自己,因为花枝上有刺,又或者叶片锋利,不知不觉地就被割伤了。社工帮他清理伤口上药,他又要把伤口藏起来。这倒是不让你看了。
夏季过去了,秋季翩然而至,院子中那棵大树开始频繁落叶。伊凡喜欢的花已经都种好了,他还学会和园丁一块儿浇水施肥,院子已经可以暂时被称为“绿园”,明明是秋天,放眼望去却生机勃勃。
草坪长起来后,你抽了周末的时间,在大树枝干上挂上了秋千椅。它与你小时候那个不同,小时候的不过是单纯让小孩子玩的秋千,一块木板与两条绳子,现在这个却是编织得精致的藤椅,甚至还带了靠背与顶笼,两侧有着扶手。伊凡自己的意见越发多了,他觉得这样的大藤椅荡不起来,颇为可惜,于是你又订购了新的秋千,挂在另一侧的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