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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子吗?我听到和妳完全不同——我听说他原本是一个下士,在印度驻扎了好几年,后来靠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发达了。”

威廉莫尔并不是有意偷听,他素来对这些闲言闲语没有丝毫兴趣,可是在这条静谧的走廊上,那些话语就会变得格外清晰起来。走了一小段路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像是箱闸的铁栏前。

“这是什么?”妇人好奇地说。

“这是升降机。”威廉莫尔开口道,“矿工会使用它从地下搬运矿物,这能省下不少力气和时间。”他这会儿终于表现出一点兴致来,莫尔家族过去经营着许多矿场,到了他这一代,这个家族就只剩下一个产量不丰的煤矿。走进去后,他还将头往外探出——这是一个棘轮装置的升降机,当它启动的时候,整个铁闸猛地晃了一下,把那个胆小的妇人给吓坏了。

“太糟糕了,简直难以置信,我们会摔下去吗?”她频频嚷嚷,像只被掐住喉咙的鸭子。那个侏儒转了过来,朝他们弯腰:“很抱歉,诸位贵客,请相信我,它十分牢固,毕竟我也不会让我自己摔下去是么?”那浑浊的眼珠灵活地转了一转,自以为幽默的言语让人啼笑皆非,于是那个妇人识趣地闭上了嘴。

随着升降机的下降,灯光暗了下来,它的速度缓慢,等待的时间似乎也变得格外漫长。威廉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宝石,在摇晃的晦暗灯光下,他在那剔透光滑的表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尽管还不足三十岁,过度的操劳使他变得沧桑,眼神看起来却像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当然,他的性格也很无趣,他接受标准的贵族式教育长大,整个人就像是按照模具打磨出来的样品一样刻板沉闷,没有丝毫的惊喜。过去他的家族也曾经荣耀过,以至于历代的莫尔伯爵都眼高于顶,不屑与下等人为伍,至于现在——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这封邀请函如此值钱的话,也许会卖掉它也说不定。

威廉 莫尔自嘲地一笑,这时候他感觉周围又震了一下,铁栏门打开来。

最初,威廉莫尔还担心来到这样的场合有失身份,后来他便发现,他的烦恼完全是多余的,这个畸形秀的主人会为每个客人准备一张面具。威廉拿到了一张面具,上头画着精致的蓝色玫瑰花纹,边缘还镶着闪闪发光的石头。它能将半张脸覆住,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每个人的面具上的花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请收下这个。”威廉拿到了一张牌,上头写着阿拉伯数字“6”。他并不知道它有什么用途,只是按照吩咐将它妥善地收好。

威廉莫尔一开始并未对今夜抱持任何期待,至少在踏进前厅之前他依然并未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向上帝作证,那是他这辈子所见,此生最为奢华的场面。那是一个极宽敞的地方,目光所及的地方之处无不精美,绘制着华丽壁画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盏水晶吊灯,所有蜡烛点燃,使得这里如同白昼一样灿亮,顶级的红酒和香槟无限量供应,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块儿谈笑风生, 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以便于他们抛开所有顾忌。这里珠光宝气,豪奢之至,如果不是前方那巨大的舞台的话,威廉莫尔会误以为自己一脚踩进了销金窟里。

“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吗?”威廉扭过头,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白色面具,上头什么都没有,比其他人都来得朴素得多。

“噢,嗯,是的。”伯爵先生犹豫地答道。这个好心人接着说:“他们应该给了你一张号码牌,上头写着你的座位。”

“原来如此。”威廉清咳一声,“谢谢你的提醒。请问你是……”

“嘘——”这个人抬起食指,神秘兮兮说:“不要透漏彼此的身份,这是踏进这里之后的第一条规矩。”

“谢谢你的提醒。”威廉看着他的背影,那个人气质独特,口音听起来不像是英国人。他看了好一阵子,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才讪讪地将目光收回。

莫尔伯爵在二楼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那个地方距离舞台不近不远,还算凑合。他的旁边也已经坐着其他人,可是威廉并不善于与人攀谈,便干脆一人安静待着。这里的摆设充满异域风情,浓郁的异香在室内弥漫,令人不知不觉就沉溺在一种诡妙的气氛里,慢慢地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谈话声逐渐变小,悠扬的音乐也不知不觉停止了,只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一吹而过,火光顿然熄灭。毫无预料地,舞台的幕布骤然掀开,所有的灯光集中在上头,与此同时,一阵哗然响起——一条条铁栏竖起,使得整个舞台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鸟笼。紧接着,一声声兽吼接二连三地传出,后台的帘幕卷起,随着热闹的音乐响起来,一头头狮子和大象从帘后走出,空中飞人在空中拉着吊杆一跃而下,这并不是普通的马戏团开场白——那些坐在狮背上的人,无不长着奇形怪貌,一排穿着小丑服的侏儒站在球上吹着喇叭,而那朝着观众挥手的空中飞人有一半是画着浓艳妆容的性感女郎,当她将身子一转,另一半身竟是个相貌英俊的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