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涛这般吃了半个馒头,又喝了点水。小哑巴便低下头去,要去拨开他大腿的破布条子。叶海涛的皮肉都被抽开了,血肉模糊,尤其是大腿处——古谷川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那地方的皮肉直接豁开了,似乎还能看见筋肉。
小哑巴有些心悸,他有些着急地蹲着向前爬了两步,翻出那个大皮箱,胡乱地找纱布和消毒药水。
叶海涛迷蒙地慢慢眨眼,而小哑巴顶多算是半个护士,除了包扎清理之外,几乎一点专门知识也没有。他手忙脚乱地给叶海涛的大腿包了几圈后,似乎感觉有人在看他。小哑巴霍地抬起头来,就见那双幽暗的眼眸。
他微微一怔,手边的工作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小哑巴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啊”,然后便没了下文。接着,他挪了挪,颤颤地伸出那只白皙的手来,去探了探叶海涛的鼻息——是温热均匀的。小哑巴吁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对,转而去摸叶海涛的脸,只觉着十分烫手。
然而,这时候,小哑巴忽然觉得重心一提,接着便向后跌去。
古谷川不知何时已经过来了,他就站在牢门前,一双眼冰冰冷冷的,没有丝毫起伏。
细数下来,叶海涛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大半个月不只,古谷川在这段日子把他使劲地折腾,却又不让他这般便宜地死去。究其原因,古谷川自己也说不太上来——他恨叶海涛,却没法看他死。
古谷川扔开了小哑巴,就定定地站在叶海涛面前,动也不动的,像一尊雕像。
小哑巴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发抖地悄悄看着古谷川,又侧头去看叶海涛。接着,小哑巴便跳了起来,他爬着抱住了古谷川的腿,“啊呀”地胡乱叫着,不断地比手划脚。
若是小哑巴能说话,那意思约莫是——叶海涛生病了,放了他吧。
古谷川拧了眉,一把踢开了这在他眼里十分丑怪的洋人。小哑巴滚到一边,还不死心地要爬过来。然而,古谷川却出乎预料地将叶海涛拎了起来,打横抱着,冷声低喝着:“去把弗莱德叫过来!”
啊……啊?小哑巴见古谷川把人抱了出去,赶紧把皮箱一合,提着快步跟着出去。
古谷川抱着叶海涛跳上了车,狠拍了前座宪兵的脑袋,十分不耐地吼着:“还不快开车回去!”
宪兵原先还糊里糊涂的,现下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启动车子。
古谷川让叶海涛半躺着,也不敢揽着他,只让叶海涛的头靠在他的肩头。他低下头去,下意识地用脸颊去碰着叶海涛的额,只感觉到奇高的热度。
古谷川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他连发了十几日的疯,狂折磨着叶海涛好让自己心里的火宣泄出去。但是,他这股火气却越积越盛,反过来要把自己烧死过去——他猛然觉着,这样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古谷川边胡思乱想着,边用鼻头去蹭着叶海涛的发丝,没闻到过去的青草味儿,只有满鼻子的血腥。
◎◎◎
叶海涛这次虽然伤得重,不过好在每天都有小哑巴去给他处理,身上的上还不到溃烂的程度。
然而,坏就坏在叶海涛的胃。
故此,叶海涛从牢狱转回了古谷公馆,再从公馆被紧急送到了医院去。
他这一路颠簸皆是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哪怕睁着眼也认不得人,歪着头垂着手,偶尔吐个几口血,要不然还真跟死人没两样。古谷川随着叶海涛来回了一个晚上,心中哪怕再有多大的火气,瞧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青年,那张脸也实在恶毒不起来了。
德国医生尽心尽力抢救了一晚上,隔天等到叶海涛的体温稍微降了下来,才吁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瞧着站在床尾处的古谷川,呼着一口弱气,说:“大人,我看您的情况也不太好,也许需要我的治疗。”他指了指脑部。
古谷川并没有与他斗嘴,只是在护士走开的时候,慢慢挪步到床缘,伸出手来像是要去碰一碰叶海涛的脸,却在中途又折了回来。
德国医生似笑非笑地一扬嘴角,提着家伙便要回府歇息。
而这时候,小哑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盆热水,还冒着烟气,熏得他的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他也是一身狼狈,脸上有些泥污,还打着一双赤脚,模样有些凄惨地飘了进来——他先前跑去找医生的时候,把拖鞋鞋带跑断了,翻了一个跟斗,最后干脆把鞋脱了,十万火急地奔去找医生,结果白忙活儿了一场,医生早就出发去古谷公馆了。
小哑巴今天也是一路奔波,最后跟着来到了医院,忙里忙外地给叶海涛烧水擦身,把自己弄得跟灰姑娘一样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