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思着,忽听大门咣当一响,滚进一只浑身湿淋淋的落汤鸡,伴随着杨旭东那特有的大嗓门,“这破雨下的,快特么赶上721洪灾了,辰子你差点得去桥洞底下给我收尸。”
霍辰正在神游天外,被这一声惊得一口冰激凌卡在嗓子眼里,顿时岔了气,撕心裂肺就是一阵咳,没吞下去的冰激凌顺着咳嗽声喷得茶几上星星点点到处都是。
郝雨从设计图中拨冗抬起头来打个招呼,“东子回来了?你这一走可得小俩月了吧?再不回来,辰子家可都让他糟践成猪窝了。”再一挥手,“我这儿正忙着呢,回头咱们再聊。”说着又埋下头去。
江彬不知来者何人,茫茫然顺着郝雨话音看了杨旭东两眼,也没从这厚框眼镜覆面黑长刘海遮挡中看出什么原形来,只恍惚意识到是老板的朋友,冲杨旭东腼腆一笑。
杨旭东先跟两人打了个招呼,接着走到霍辰跟前,一面欣赏他咳得面红耳赤的窘态,一面眨巴眨巴眼,“这孩子,瞅见我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这得是多盼着我回来啊。”正要把背后湿漉漉的旅行包放到茶几上,蓦地看见那一片冰激凌沫子,顿时龇牙咧嘴道:“我说辰子,咱也挺大人了,能讲究点吗?不待这么邋遢的。”
转手把背包放到地上,先抽了几张纸巾,把茶几擦了一遍。
霍辰顺过气来,剩下半盒冰激凌也不吃了,随手扔到垃圾篓里,问,“上午八点的飞机,大同飞北京撑死了一个小时,眼下……”看了看表,“十三点二十分。敢问您老先生的座驾在天上遛弯呢吧?打你电话也不通,还以为又出来一架h370。”
杨旭东把眼镜上的水汽擦擦,前额水淋淋的头发向后一撸,露出宽大的脑门,“先是空中流量管控,飞机晚点,好容易飞到北京上边,遇见打雷,一时半会儿也降不下来,等出了机场,一堆人在那儿等出租,轮到我坐上车了,想给你报个平安,谁知道手机没电了。回来路上又碰见桥洞底下积水,车开不过来,哥哥我一心惦记兄弟你,生怕你等得着急,弃车步行一路趟着回来,这一行跋千山涉万水,兄弟可知何等辛苦?”
霍辰瞅他浑身上下湿透,连背包带衣服滴滴答答正往地板上淌水,不由嘎嘎一乐,“谁让你点背,偏选今天回来。”站起来一勾杨旭东脖子,“幸亏我这有干净衣服,你先换上。”拉着杨旭东进了里间值班室。
这值班室是霍辰平日里连办公带值班的地方,工作室里存放的珠宝多,虽然安了防盗系统,到底不能完全放心,店里几个员工便轮流睡在这,为了上班方便,霍辰还特意弄了个衣柜,准备了换洗衣裳。他身高和杨旭东相仿,只是骨架子稍细一些,宽松范儿的仔裤t恤穿在杨旭东身上却是正好。
杨旭东换完衣裳,把背包拉开,从里面一件件把东西往外掏,先是平遥牛肉,接着是豌豆糕,再来是推光漆器,掏出一件便往霍辰手里递一件。
霍辰也不客气,拆开袋子吃口牛肉,品评道:“味儿还行,晚上回家切一盘子,就啤酒吃正好。”又拈起一块豌豆糕,“甜了点,回头给我姥姥送过去,她好这口。”再看那漆器首饰盒,点点头,“这个还满精致的,正好拿来装我新做的那几只手镯。”等把东西都揽到自己怀里,才想起来问,“这次的项目就算做完了?接下来不用再出去了吧?”
杨旭东拉过把椅子坐下,“完了。遗迹已经发掘清理干净,出土的明军残骸和兵器已经打包运回来,剩下的就是考证整理工作,基本上都在研究室里进行,暂时不用出野外。”
霍辰着实松出一口气,激动万分的拉起杨旭东一只手,“这下终于不用天天吃外卖了。”
要说霍辰和杨旭东的交情,还得从老一辈说起。杨旭东当年考取北大考古系研究生,拜在硕导杜新博门下,这考古的和倒腾古玩的那是天生扯不开的关系,杜新博自然也不例外,同刘云海这古玩行里的老行家相交莫逆,一有空闲便带着得意弟子往刘云海在潘家园的古董店里去喝茶,一来二去,小一辈的自然也成了朋友。等霍辰用赚得的第一桶金给自己在地铁边上置办下房子,恰巧碰上杨旭东退了学校宿舍正要租房住,两人一商量,杨旭东便搬进了霍辰那两居室里,专司伺候霍辰一日三餐,外加打扫卫生,只当抵了房租。要说杨旭东不过比霍辰大了两岁,却是被自家爹妈调教得文武双全,家务水平堪称五颗星,霍辰吃惯了杨氏家常菜,此次偏赶上杨旭东随导师外出考古,一去两月,吃不着饭不说,家里衣服没人洗,垃圾没人倒,实是苦不堪言,如今终于盼到杨旭东回来,如何能不喜极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