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书房布置得十分古雅,精致的红木家具古香古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映出幽幽微光,看得出,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书桌后一张紫檀雕成的高背椅上,连城正肃然端坐,见了蔺扶苏进来,放下手里的茶盅,冲对面指了指,“坐。”
蔺扶苏瞅了眼连城不见喜怒的面色,并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是硬木制成,光滑的扶手和椅面透出紫檀特有的细腻质感,摸上去便知木料及做工的考究,只是看上去名贵的东西享用起来却未必舒服,蔺扶苏坐惯沙发软椅,对于这种坐上去硬梆梆的滋味无论如何不能适应。
这把椅子的零头只怕就能置上一张上好的皮质座椅,不过舒适度却不及皮椅的十分之一。
蔺扶苏一边寻找舒适的坐姿,一边不无讥讽的想。
努力半天,终于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蔺扶苏放弃努力,坐直身体,看向连城。
看来自己真是没有享福的命,蔺扶苏自嘲的想。
“秦飞扬呢?”
似是没有想到蔺扶苏会这样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让连城怔然,极力掩饰的不悦忍不住流露出来,眉头立时一皱,却不好就此发作,只得按捺着怒气沉声问道:“扶苏,你实话和我说,你和飞扬在一起,究竟是自愿,还是……”
顾忌到蔺扶苏的颜面,连城一时不知如何措辞,含糊着咽下了最后几个字,支吾尴尬的神色倒让蔺扶苏觉得一阵好笑,唇角似笑非笑的翘起,眼里讥讽之色更浓,视线扫到对面,让连城倏地一颤。
“你希望我说什么?说我被男人强暴,还被迫做他的情人?”
低低的问句从那张好看的唇中吐出,宛似不经意的玩笑口吻,然而辛辣的内容却如蝎子尾上的毒刺,闪电般扎进连城五脏六腑,顿时难受得揪成一团。
“若真是这样,我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怎么还?”仿佛被触及内心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敏感开关,蔺扶苏突地警惕起来,半眯了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连城,“你不是最器重他的吗,舍得下手?”
蔺扶苏本就长得酷肖其母,此时凝望过来的样子更是象煞卢蔺幼薇年轻时的神态,连城看了便是一惊,舐犊之情翻江倒海涌上来,只恨不得倾尽所有换这儿子开心。
“飞扬再好毕竟不是我亲生,你才是我唯一骨血,只要你愿意,别说是他一条命,我这些东西哪样不是你的。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这样做法理所当然,何况等你日后接了家业,就更留不得他,倒不如及早解决,免得和你争产,阻你前程。”
不想一句试探竟引出这番话来,蔺扶苏始料未及,待意识到连城是当真如此盘算,半晌做声不得,只觉背上阵阵发冷,想到秦飞扬十几年父子之情换来这么个下场,便不自禁地替他难过。
不想再去看连城冷酷的嘴脸,蔺扶苏垂下眼睑避开两人对视,“我没兴趣要他的命,你把活人给我就行。至于我与他之间的是是非非,我们自会解决,不劳别人费心。”
蔺扶苏到底年轻,纵是装成满不在乎,眼里无意泄出的担忧之色终是露了马脚,再加上这并非意料之外的回答,连城已知秦飞扬所说不假,仅剩的期望业已彻底落空。虽然极力回避,事到如今仍是不得不面对他最不愿见的事实,想到一亲儿,一养子,任是再冷静无情,也不免心中一恸。
等了许久,不见连城答复,蔺扶苏耐不住抬眼去看,正对上沉黯深思的一双厉眼。
“只要你肯认祖归宗,保证和他一刀两断,我便留他一条命,再给他笔钱另立门户。你若不肯回来,我自然也不能强求,但秦飞扬是决不能留的。我和他已然反脸,留下他便是留个祸害,我不能放虎归山等着他来咬我一口。”
蔺扶苏脸色骤变,“这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更何况……他叫你干爹十数年。”
连城厉声回道:“叫我干爹的不止他一个,没了他,自然还有别人可用,好在我还不算太老,再花上十年栽培一个出来也来得及。”
不忍,也不敢去看蔺扶苏面色,连城端起茶盅遮断投递过来的愤怒视线,抿了几口,终是狠不下心,长叹一声,“扶苏,并非我心狠,若你是个女孩,我还有什么可操心,早欢天喜地为你们成婚,可如今……”一时不知该怎样解释,思索须臾,又道:“这样吧,我给你三日时间,你回去好好考虑,这三天里,我保证飞扬没事,至于三天后……,便看你答复如何了。”
话到此处,蔺扶苏已知求恳无望,冰冷的麻木感自心脏起始,一点点向四肢蔓去,盛暑天气,竟忍不住浑身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