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还在班贡庄园住着,听见班觉贡布在房里和班太太争吵,心下十分着急。班觉贡布一向早熟,沉稳,掉进爱情里却露出了这个年龄本来的面目,完全被爱情的热血冲昏了头脑,说话便不是很有分寸。班太太什么时候听他说过这些话,心里是又恨又伤心:“你既然舍不得他,你就跟他一起走好了!”
班觉贡布强忍着情绪,沉默了一会,终于冷静了一些,说:“阿妈,十月一号就要演出了,蒙克受伤之后,时间本来就有点紧张,这个时候换了人,肯定会影响最后的演出。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多心血,不能因为我和他的私人感情影响了。能不能等到演出之后再说?”
“你和他谈恋爱,就该知道你们的感情会影响到工作。我不想跟你吵,人是肯定要换了,傅杨河今天就得走。”
班觉贡布知道他母亲的性子,说:“他要走,我便跟他一起走。”
班太太冷笑:“那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好儿子,我能找人替他,就能找人替你。我一向以为你沉稳,成熟,如今你竟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实在叫我失望透顶。”
“我对阿妈也很失望,”班觉贡布说,“我看到蒙克的家人那样,心里还想着我比他幸运,我的阿妈要比他的父母开明慈爱,如今看,阿妈也没有比他们强到哪里去。”
班太太气的脸色通红,说:“你走,跟着那个傅杨河走,你走了,就不是我儿子,这个家,你不要再回来了!”
班觉贡布听了扭头就走,央金冲进来拉住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阿妈让我走,我就走。”
央金听了,心下大失所望,立即撒手说:“你走吧。你不想伤傅老师的心,就要伤家里人的心么?我就不信,得不到家人祝福的爱情能多幸福?!”
班觉贡布回过头来,看了班太太一眼,眼眶有些湿润,说:“阿妈,我走了,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班太太说不出更绝情的话来了,只是觉得很伤心,眼泪都出来了。班觉贡布一狠心,就走了出去。班太太颓然坐下,看了央金一眼,自己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珠,说:“你看看,你看看。”
央金苦笑说:“班觉聪明着呢,他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他今天即便跟傅杨河走了,跟这个家的亲情还真能断了?他知道断不了,所以敢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站到傅杨河那一边,傅杨河肯定会跟他断了,他也可以选择沉默不作为,但日后他怎么在傅杨河跟前抬得起头来?所以他会选傅杨河,一点都不意外。”
班太太看了央金一眼,说:“谁说亲情就不能断了,他都不要这个家了,这个家还会要他?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央金笑着坐到了班太太身边,挽着班太太的胳膊说:“你哪舍得。”
班太太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央金说:“阿妈,此刻也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件事你的底线在哪里,班觉如果真一心要和傅杨河在一起,你真不要班觉了?”
班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圈一红,说:“自然不能,他再不好,也是我儿子。”
央金吁了一口气,说:“那就是说,实在没办法,你也会接受他们俩了?”
“班觉太年轻了,”班太太默默地说,“他眼下沉迷情色,根本就不理智,你只看他刚才的言行就知道了,眼下他和傅杨河在一起自然是蜜里调油,可以后呢。如果对方是个女孩子,将来情分浅了,缘分尽了,分手就分手了,也没什么。可是咱们是什么人家,他又是什么人,如今喜欢的可是一个男人,一辈子的名声就注定了,想要回头也不能够。到时候怎么办?谁还肯嫁给他?或者他再找别的男人?”
班太太摇摇头:“不管哪条路,对我们家都不是好事,班觉家千百年的好名声,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那阿妈的意思是……”
“我的确接受不了他和傅杨河在一起,我也想试试他。”班太太说,“我不是不知道同性恋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要让他知道,走上这条路有多苦,多难,他要是和傅杨河是真心相爱,自然不怕我设置的这点阻碍,如果连我这道难关都过不了,他们俩又怎么可能过以后的难关?同性恋,同性恋……”班太太默念几句,脸上无尽痛惜,“在国外尚且不好过,何况在国内,在我们这里?他要吃的苦,受的罪,多着呢,以后他就知道,和外头那些有形无形的歧视和异样眼光比起来,我这点,根本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