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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离音乐会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一个晚上,她正在拉一首快节奏的练习曲,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短信箱里有一条裴曲发来的消息:“姐姐,我觉得自己真是你的包袱。如果爸爸妈妈没有生我就好了。”——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连个道歉都没有,还在自怨自艾。他知道她有多心寒吗?自己真是太娇惯他了!她生气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继续练琴。

但又拉了几下,她的弓子停在了弦上面。维持着这个动作七八秒过后,她猛地把琴扔在了沙发上,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在睡衣上,换了鞋就冲下楼去,打车直奔旧居。

一切都和她预感的完全一样。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裴曲。他头发湿透,像是颈骨被拆了一样垂下脑袋。他半睁着眼睛,像是毒瘾发作,又像是垂死前夕。客厅里一片狼藉,浴室里的水被带到了客厅,电视机柜下面的医药箱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快要喝完的矿泉水,身侧的沙发上摆着堆积如山的药盒和胶囊盒——全部都是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预示前方高能下一章系好安全带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无奖竞猜:猜猜看,小曲活下来了吗!

☆、第十四乐章i

没有什么痛苦能与亲人逝去之痛相比。

裴曲沉重得就像一具尸体。拨打了急救电话后,裴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他抱起来,最后还是连拖带拉地把他拖到洗手间里去,用力拍打着他的脸:“你给我吐出来!都吐出来!”这一刻,她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扯着嗓子喊道:“裴曲,你不准睡着,听到没有?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张开嘴巴!快点吐!”

裴曲睁开失去灵气的双眼,迷茫地看着她,好像连张嘴的力气也没了。她强行掰开他的嘴,把手伸到喉咙里去掏,他也只是呆呆地张开嘴,像全身神经都坏死一样,软趴趴地伏在洗漱台上,没有一点反应。又过一段时间,急救人员赶到现场,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裴曲搬到了担架上,抬下楼塞进救护车里。裴诗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在鬼泣般的鸣笛中朝医院赶去。看见裴曲枯萎的脸庞,救护人员一直叹息说这男孩怎么年纪轻轻就想寻死,她却只能抱着他的头哭骂。

裴曲的脑袋轻轻动了一下:“姐……”他嘴唇干裂,声音像是从遥远地方飘来的一般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难过……”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医院。医生看过裴诗递过去的药盒,把它们一个个丢在垃圾桶里,恼怒地说道:“氟哌酸,黄链霉素,安泰乐,头孢,山莨菪碱,阿斯咪唑……看啊,他这都吃的是什么东西,全都吃了?现在就送去洗胃。”

“不,我不去。”裴曲往后缩了一下。

“不行,必须洗,这由不得你。”

最后,裴诗被拦在了抢救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见他们把裴曲推到病床上。医生把长达一米的橡胶管子插入他的喉咙里,不顾他眼中的痛苦,不耐烦地拍他的肩,让他把管子像吃面条一样全部吞下去。随着管子一截截消失在他口中,他苍白的脸一下充了血,好像随时都会呕吐出来。裴诗捂着嘴,几乎不忍再看下去。他们按下仪器,往他的胃里充水。随后,彩色药丸顺着管子和胃酸一起冲入橡胶管子:大小不一的、消化到一半的、没有消化的……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像血管里的细胞一样顺着管子流出来。他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猪肝色,不断发出呕吐的声音。即便在门外,她也能听见他痛苦的声音。这一刻,她是多么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自己,这样弟弟就会不会那么难受了。但是,除了一直流泪,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等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护士们把裴曲往病房送的时候,裴诗原本想要立即跟过去,医生却把裴诗叫住了:“你这个弟弟的问题可不只是吸毒和自杀。”

“什么意思?”

“刚才在里面我和他聊了几句,他老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洗胃结束了以后还在自言自语。”医生思索了一下,“我觉得他有重度抑郁症或精神障碍,不是很像毒品戒断综合症,感觉更大可能在吸毒前就这样了。等他好一点了,你该带他去精神科看一看。”

裴诗擦干眼泪,进入病房静静陪裴曲输液。在深夜的医院里,四周满是冷漠的消毒水味道。惨白的灯光刺痛了她哭肿的眼睛,她眯着眼,握住他冰块一般的手:“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