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的这一家，是魔都的老字号，和很多老字号一样，若让那些吃了几十年的老饕客们说，是失了当年的风采，但总是有几分底蕴在，包口上撒着黑芝麻，馅儿里是灌了汤的，底面被煎的金黄，一口咬下，又香又脆又软，配着豆浆和甜酸的咸菜，很是利口。水若冰吃了两个，感觉到大半饱了，这才停住，而那边，米青早已停下了筷子。

“师父，你胃口真小。”水若冰带了几分抱怨的说，“你这样下去，我会很有压力的。”

“……刚才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吃了两份简餐。”

水若冰嘿嘿的笑了起来。刚才在飞机上的时候，她因为心中有事，只喝了两杯水，于是她的那份简餐，就被米青吃了。虽说现在也过了一段时间了，但米青，还真不应该饿。

“师父，厨艺是不是也是有境界的分别的。”

米青一愣，然后点了下头：“自然是有的。”

“那……怎么分？”

米青想了想：“大体上来说，厨艺是分为两个级别的。第一，是要让人吃饱；第二，是要让人吃好。在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以第一点为主；在不缺乏食材的时候，以第二点为主。”

水若冰的表情囧了起来：“这吃饱饭好像是当官当皇帝的人管吧。”

他们一介厨子还能管人是不是吃饱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没有东西，难道他们还能吹口仙气变出不成？

“众多人的粮食问题，的确不是我们所能管的。这话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吧。”

这一会儿，饭店已经开始上人了，虽然还没有完全坐满，但这个架势却是很快，就算没人赶他们，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水若冰要了个袋子，将剩下的两个生煎馒头放进去，然后就和米青一起出来了。

他们走了一会儿，本想找个公园，最终还是只能找个咖啡店，然后要了一个半包坐下来。

“你饿过吗？”

在服务员给他们上了咖啡后，米青突然开口，水若冰一愣。他们家条件是不怎么好，但再怎么说，她也是80后，吃食上倒没缺过，她想了想，道：“基本上不能说饿过吧，只有一次，我赶着送人到省城，被堵到高速上，堵了大半天，差不多一天没能吃饭。”

“嗯，这一课是你缺乏的，我找个时间给你补一下吧。”

水若冰一愣，心想着这要怎么补，就听米青又道：“咱们饭门的历史，你还记得吗？”

水若冰连忙点头：“记得，你说过，咱们的第一代当年很是艰难，后来自姓为范的。”

“是的，他老人家当年是乞丐，对于他来说，山珍海味，龙胆凤髓也没有一顿饱饭重要。在食材缺乏的时候，如何用仅有的食材做出能让人感到饱腹的食物，就是对我们的要求了。”

水若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说怪不得饭门的人要这么了解食材的性质，感情不仅是为了把饭做好，还有这么一出。对于米青的这个说法，她倒没什么怀疑的，再怎么说，她也在厨房呆了这么久，就算是速成的吧，也知道有的食物是很容易令人有饱腹感。而同样的食物，不同的做法，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而吃好，则包括很多，这一点，我早先对你说过。”

“是的，师父。”水若冰知道米青此时也有点考校她的意味，米青虽然天天都会点拨她，但都是细节，这种大方向的只有她主动提问的那么几次，过后他也没有再说，这次提起，估计也是想看看，她有没有真的记在心上，她挺直背，“您说过味道，说过食量，还说过营养。”

她说着，就把米青当初的话，就重复了一遍，虽不是一字不差，但也八八九九，米青点了下头：“那我今天还要对你说一个，就是心情。”

“心情？”

“是，把你的心情你的心愿，通过你的食物表现出来。若是让普通人一吃，就能有所感悟，那在厨艺上，你就算出师了。”

“……师父，您出师了吗？”

米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那意思却表露出来，水若冰吸了口气，扯了下嘴角：“师父，您、您真天才！”

她知道有通过字、通过画、通过音乐来表达什么感情的，但通过食物……她过去是真的没想过，虽然她也看小说漫画中描写过某种食物有什么妈妈的温暖的感觉，但她一直觉得，那还是个人感情在起作用。

比如那人过去在家经常吃他妈妈做的叉烧饭，有一天离开他妈妈了，多少年后，又吃到叉烧饭，当然会想起他妈妈。若是多少年后，他吃到水煎包，也能想到他妈妈……嗯，那应该是他妈妈当年也给他做过水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