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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沉默片刻,回答:“难以衡量。”

“还有一个故事,是在我的军营。”

裴钧继续道,“我有一位认识的将士,战死在了沙场上,他死后被封官进爵。他有一个八岁的稚儿,失去了父亲,却因为父亲的死,得到了可以继承的爵位,也得到了更好的生活,他未来若是认真学习,即有可能靠着父亲的功勋作为起点,然后平步青云。”

“当时我还十分年轻,我以为这些作为牺牲换来的安慰,是足够的,上天十分慷慨,只要付出了代价,便会换给人等价值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那个孩子,明明稚气未脱,眼睛却死气沉沉,他恐怕永远没法露出孩子的笑容了。那一刻我才发觉,所有的荣华富贵,也比不上这个孩子失去的父亲。”

“哪怕是我自己,在我失恃失怙后,旁人评价说,若不是我失去了这些,便成就不了现在的我,我也无法达到现在的高度。”

他苦笑,“然而对我而言,我所建立的功勋不过微茫,我所得到的地位微不足道,它们又如何抵偿得了我所失去的。”

道人长叹一口:“将军还是在为公主感到难过,觉得她这样做不值。”

裴钧微微低眸:“我难过的是,昭颜将她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轻贱。她以为看透了人生的本质,于是只将自己看做命数的一枚棋子,以成全天意,她以为这样就换来了意义,但是这样的命数,——让她付出生命的命数,又有何意义所在呢。”

“在我看来,这世上从来没有牺牲什么去换取什么一说,我们所失去的弥足珍贵,是后续无论得到多少都换不回来的。但我们告诉自己,这就是所谓的‘代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人生不是一边失去,一边得到,而是一边失去,一边妥协,然后自我安慰,‘我最终还是得到了’。”

道人垂眸:“所以,公主在让将军学会妥协。”

裴钧摇头:“恐怕这一生,我都学不会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