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于褚已经收敛很多了。

但杜明江从没忘记过,特别是这几天,他不断地想起于褚八年前朝他伸出来的手,还有他那些乱七八糟从未断过的男朋友女朋友。但距离上一任女友戚敏,他已经快一年没谈过恋爱了。

虽然换得勤,但于褚每任都掏出了百分之两百的真,意外的专情且忠心,从来不会脚踏几条船。杜明江为了拆掉他的前任,花了不少的心思在里面,真分掉之后,于褚似乎伤到了,喝得烂醉跟他说:“我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再怎么跟人掏心窝子,也只配被当作狼心狗肺。”

杜明江以为他多少会收敛一点,现在却又一眼看上了一个姓白的人,里面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兴起,他猜不透。

清晨的寒气让他的嗓子发干,他盯着于褚的背影,看着那人一块一块地把木板上的白霜蹭掉,蹭完似乎满意了,转头道:“找个地方吃早餐吧。”

杜明江点点头,按耐着自己的情绪,跟着于褚慢悠悠地吃了早餐。

七点之后陆陆续续来齐了人,于褚被化妆组包围着,低头看今天的拍摄通知单和分镜剧本。

《纵酒狂歌》第一场一镜一次,隐居竹林的弘寂捡到了奄奄一息的顾宴,在他身上发现旧友的信物,于是把他带回了家。

于褚换上破破烂烂满是血渍的衣服,长假发散开,走到竹林间的小溪边,拿手指蹭着竹子上的可怜小虫。白越泽正在调整机位轨道,一抬头便看见于褚微微低着头,神色与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大不相同,眉眼间冷冷的,脸部棱廓被笼罩着晨光,嘴角微微往上翘,带着天真的残忍劲儿,站在那儿宛若一张光影分明的冷色调海报。

他看得出神了几秒,然后不由自主地移动起摄像头,那人却好似天生对镜头敏感,很快回过头来,冲着他露出熟悉的笑容:“白导,还没开始吧?”

前后判若两人,白越泽抿起嘴唇,松开镜头,“嗯”了一声。

于褚晃悠悠地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去看他跟严导调整轨道,严导瞪了他一眼:“去背台词,在这儿添乱干什么。”

于褚长长地“哦”一声,不死心地换了一边,站在白越泽的身旁,刚要开口说话,那头的杜明江喊他:“于褚,过来跟我对下词。”

于褚甩着破袖子,不情不愿地去了杜明江那边,两人对了几分钟台词,那边的严导在拿对讲机喊各就各位,然后转过头来看他们两,道:“第一镜,我先不给你们讲戏,看看你们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可以吧?”

于褚笑道:“我哪有什么理解,我第一幕就在溪里躺着呢。”

实际上也是,剧组有条不紊地调整好角度和姿势,接近零下的天气里面,于褚躺进了半冰半水的小溪里面,脸色被化妆师弄得苍白,也不知道是真苍白还是假苍白,镜头推过去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锐劲。杜江明饰演的弘寂背着竹篓沿着山路走下来,远远地望见了他,疾走几步,用手里的竹棍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一个非常细节的动作,轻碰之后他蹲下身来,半跪在溪边,伸手去摸于褚的脉搏,又拨开他额前的碎发,随后像是怔住了,动作停顿,一寸一寸地打量起这张苍白的脸。

白越泽望着监视器勾起了嘴唇,他看过杜明江每一部作品,大银幕的、舞台剧的、电视剧的,很清楚他的魅力所在——杜影帝最擅长用细节的动作和表情去诠释角色,镜头里的每一幕都可以细细的品,越品越有味道。

他的毕业戏,改编了杜江明四年前的舞台剧《野马》。他一直记得第一次在现场看这出戏时的惊艳,哪怕谢幕之后也迟迟没法平静,甚至失眠了一整夜。

这个剧,他就是为了杜明江来的。

溪边的弘寂微微合上眼,手里握起顾宴腰间的玉佩,似是怜悯,又似是无动于衷,低声道:“可怜人。”

他把竹棍竹篓放下,将溪中的人抱起来背在了身后。顾宴身上的血渍弄脏了他的白袍,在站起身之前,他又忍不住偏过头来,眉头轻动,蜻蜓点水地望了顾宴一眼。

主机位恰好捕捉到这个眼神,严导满意地喊:“好,过。”

上一秒还鸦雀无声,这一秒整个剧组都活络起来,于褚“操”了一声,哆嗦着说:“真他妈冻死了。”助理递茶的递茶,递毛巾的递毛巾,杜江明没有让他们上来,严严实实地把于褚裹好,让他捧着姜茶喝:“去暖片边上。”

严导在盯着监视器挑要保留的镜头,见白越泽抬头看,便道:“你刚入圈可能不知道,他两感情是真的好,圈内少见这么真的。我以前跟他们拍《美丽世界》的时候,只要是要折腾于褚的镜头,小杜绝对一次过,从来不给我ng的机会。”